朱寻寻连夜回到了h市。
开车到家的时候天蒙蒙的,金色的太阳正一点一点的爬出地平线,小区里很安静,人工湖那边有人在锻炼身体。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朱寻寻竟然不知道小区的人可以起这么早。
把车停好,在电梯到达她家楼层的时候提前拿出钥匙。
开了门进去,家里也很安静,养在阳台上的小花听见她的脚步声,狂吠了起来,她走过去拉开阳台的门轻声训斥了几句,小花呜咽一声钻回朱寻寻专门给他搭建的小木屋里,接着睡觉去了。
陈婉仪听到响声穿着睡衣出来,看见满脸憔悴的朱寻寻,一肚子训斥的话没忍心说,无奈的叹了口气,瞪她一眼,转身准备回屋。
谁知朱寻寻跟了进来,不由分说的躺到了陈婉仪的床上,拍拍身边腾出的位置,“上来睡啊!”
陈婉仪盯着她看了几秒,走过来上了床,朱寻寻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搂住她的腰,感觉了上面有些赘肉,捏了捏,“长肉了呢!跟我一起减肥吧!”
朱寻寻跟陈婉仪虽然对立,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的不可开交的,但是朱寻寻也有粘她的时候,像今天这样搂着她睡觉也曾有过。
但是陈婉仪仍敏感的觉出她这个一手带大的女儿有点不正常。
把朱寻寻的手拿开,侧了身,眼睛里难得散发出慈母的光辉,“出什么事了?跟妈说说。”
朱寻寻嘟了一下嘴,身体下滑,平躺下去,“能让我先睡会吗?我真的很困。”
说完就闭了眼睛,没过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婉仪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看了下时间刚刚五点,索性起来做早饭,朱寻寻喜欢喝八宝粥,便淘了米,坐上锅,对上水,扔进去花生,枸杞,燕麦还有各种豆,开了火,慢慢熬起来。
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想起朱寻寻回来的时的样子,心里不舒服,换了衣服下楼溜达去了。
尘埃落定,许铮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她睡了最近一段时间最好的一个觉,如不是陈婉仪叫她起床吃早饭,她都怀疑自己会这么睡死过去。
不想醒来,醒来就得面对现实。
在陈婉仪第八次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朱寻寻时,朱寻寻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到餐桌上,故作轻松的说,“睡好了,也吃饱了,该交代情况了!”
陈婉仪赶忙放下碗筷,正襟危坐。
“妈……”从起来就一直辗转在嘴边的一句话,临到准备说的时候才发现是这么难,“我要跟许铮……离婚了!”
还好,还好,没哭!
朱寻寻想笑了一个缓解一下此刻凝重的气氛,但是努力的许久,就是笑不出来,嘴唇哆嗦着,手也颤抖,整颗心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一样,碎的一塌糊涂。
自己养的娃自己了解,陈婉仪看出朱寻寻的忍耐,绕过桌子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颤抖的手,“吵架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一直极力假装的坚强瞬间崩盘,朱寻寻猛烈的摇头,“不是,没有,就是……要离婚了!”
陈婉仪虽然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许铮,但是碍着朱寻寻喜欢,想着许铮只好事业发展的好,搞定了江淮南,她就睁一只眼闭一眼过去了,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再丰富的物质条件再雄厚的身价资本,也抵不过一个真心喜欢。
当妈的就是这样,女儿的感情没坐实之前,会百般挑刺对方,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子,自己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不管谁来,都觉得不般配。
但是当双方的感情一旦坐实,又会想法设法的盼两人好,比任何人都希望两人能相爱一生,相伴到老。
陈婉仪就是这样的心里,虽不待见许铮,但得知他要跟自己的女儿离婚,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难道是他……不对,不对,许铮不是那样的人……”陈婉仪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们因为什么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朱寻寻哭了一阵,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之后才抽抽搭搭的给出理由,“许铮……要破产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假装着笑了起来,“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我跟着他干嘛?”
朱寻寻在撒谎!
先不说她是不是这么市侩的女人,就她这个哭哭啼啼的样子,陈婉仪就知道她在找借口骗自己。
这么大的事情,本人不想坦诚相告,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陈婉仪再问也是白搭。
她握住朱寻寻的手,认真的说,“不管你怎么选择妈都支持你,但是有一点你得想清楚,你真的舍得跟许铮分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没等朱寻寻做出回答,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陈婉仪拍拍她的手,站起来从电视旁边拔了手机充电器,把手机递给她。
朱寻寻看来电号码是江鑫然打来的,看了一眼陈婉仪,站起来红着眼睛去阳台接了。
没过一分钟,朱寻寻匆匆的从阳台跑了出来,抓起沙发上的肩包,顾不上换衣服穿着睡衣就跑出家门,陈婉仪在后面追了几步,急急的问,“你干什么去?”
朱寻寻没有回答就乘坐电梯下了楼,陈婉仪站在防盗门门口抹眼泪,“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江鑫然说许铮在精神病院被几个熊孩子用酒瓶子砸伤了,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被小孩子用酒瓶子砸怎么会生死未卜?江鑫然不过是想朱寻寻过来看许铮,让双方当事人好好聊聊,兴许干柴烈火的一见面就忘了离婚的事。
朱寻寻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接到白景誉的电话,他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来上班?
朱寻寻说:“阿景,我的命都快没了,你还让我怎么去上班?”
按照江鑫然发给来的地址,朱寻寻很快赶到医院,并顺利找到了许铮所在的病房。
她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训斥的声音,“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你哥,你根本没什么哥……你真给我长脸,在自己家纵火,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这个声音朱寻寻听得出,是江鑫然的亲生母亲廖如真!
鑫然不知道反驳了什么,朱寻寻没听真切,她猛的推开门,对那对儿正在争吵的母子,面无表情的说:“这里是医院,要吵回家吵去,这里是医院!”
一进去,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看向病床上的男人,头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绷带,胳膊上有被利器刮伤的痕迹,已结了痂,蜿蜒如蚯蚓一般丑陋。
像是刚清洗了过脸,有凉水的清冷气息,冒出的胡茬,密密麻麻一片,总之与之前那个干净清爽又自信满满的许铮判若两人。
许铮不敢与她对视,目光轻轻一碰,赶忙移向别处。
这个样子的他,自己都讨厌,何况是别人?
廖如真看了朱寻寻一眼,冷笑,“哟,来了个主持公道的,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谈谈,我们家着火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摄像……”
“妈你到底有完没完?都给你说了火是我放的,也是我准备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没关系?哼,那她怎么……”
廖如真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鑫然连拉带拽的拽出病房,他一边拽廖如真一边威胁她,“你再这么多事,我就给你断绝母子关系……”
他们走出很远,朱寻寻还能依稀听见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朱寻寻走到门口碰上门,江鑫然对许铮真的不错,不但把他从精神病院救回来还给他安排了独立的病房。
朱寻寻从窗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真的变了许多,黑了,瘦了,连以往神采奕奕的目光也变得暗沉沉的。
朱寻寻指指他额头的位置,迟疑着问,“还疼吗?”
许铮下意识的抬头摸了一下伤口,看她一眼,目光赶忙闪开,“不疼了!”
怕朱寻寻不相信似的,赶忙补充说,“小伤,不碍事!”
做为一名曾经当过兵的战士,许铮都不敢跟人说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喝醉了躺在精神病院门口,被几个熊孩子当成脑子有病的人用石子,用酒瓶砸着玩。
说出去,太丢人!
没见面,朱寻寻找寻许铮的那段时间,她有千万个问题要问,还设想着,如果他的回答不让自己满意,就罚他跪一个小时的键盘,不,两个小时。
可如今,真的见面了,千万个问题千万句话却说不出一句。
曾经同床共枕熟悉到不能熟悉的两个人,此时尴尬的像是一对儿从不曾认识的人。
朱寻寻垂眼盯着自己早已空掉的无名指,心里五味陈杂,到底要不要跟他现在说?
“鑫然都跟我说了!”
朱寻寻缓缓抬头,看着他,像无数次深情凝视着他那样。
“我……同意!”
啪,深情的目光碎成一片片,朱寻寻慌乱的手足无措,“我……”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无从解释。
这,都是自己的选择!
“我同意离婚!”许铮微笑着,轻松的跟说别人的事一样。
一时间,朱寻寻内心犹如奔腾不息的海浪一样波涛汹涌,她身上穿着睡觉时的碎花棉质睡衣,双手放在两膝之间,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
她此刻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怎么能同意?
怎么能?
“办手续的时间我通知你,……不会太晚!应该就这几天……”许铮抓了一把头发,为自己的语无伦次。
朱寻寻垂着头默不作声,只是用力的绞动着手指,每个指节都泛着白。
“你不用自责,或者觉得对不起我,我们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事业还没稳定之前就把你占为己有,我太自私了。你看,我现在要事业没事业,要家人没家人,我甚至连我亲生……”
“许铮!……别说了!”
要一个那么清高自负的人罗列出自己种种的不堪,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任何人都可以说许铮不好,说他的窘境,唯独他自己不能说,唯独他自己不能放弃自己。
爱过他,给他最后的尊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