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支配(一)(1 / 1)

融骨(父女) Gigi007 12906 字 3个月前

?今天周四,明天是平安夜。这是个颇为不错的日子,自港城开ga0以来,圣诞节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节日。虽然旧日的支配者已撤出这里,走的时候留下许多垃圾,都被当地政府收归倾到进大海里——这是可支配和消除的——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如烧伤痊愈后皮肤表面的疤痂般留了下来,b如圣诞节,再b如这天通常还会放两天假。

??有假可放,谁搭理这是谁的诞日,只知在没有尽头的工作里有风可放,自然b在工位上累si累活强。

??刘福中也是这么想的,今天过完连着周末就组成一个小长假,可以带上老婆孩子上去消遣时光,对岸的庙会正是开锣鸣鼓时,他打算去舞狮队伍里找找当年挥洒汗水的感觉,看看如今的年轻人的狮头狮尾是否依旧摆动得有力。

??这是他来港城的第十五年,前十三年都在坐牢。他出狱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高先生。”他拉开车门,等主顾坐上后座后他才回到驾驶位上。

??出狱后他在社区的帮助下重新找到了一份职业,为港城这些年沧桑变化里总逃不开的名字的拥有者而工作,薪水颇丰,主顾虽然琢磨不透,却从不为难。不过每次为他驾驶,都使得刘福中心里不安,来自主顾偶尔斜曳过来威压过甚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这位主顾叫做高仇,外界对他的传闻复杂,有人说他的外祖父是战乱时具有威名的将军,但他只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但这样的身份在上流社会仍有不可忽视的作用,有人说他曾经参加过战争,练就杀人不眨眼的血x,当上督察这些年没有凡人能从他手里安然无恙的逃离,他从政许多年,早就是这里外里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然而这样使人闻之se变的人前些日子遭遇了刺杀。

??按理说高仇并不需要再亲自带队去前线,而这次带去的人除了两个水警外无一幸免,他本人经过抢救才苏醒,凶手未被抓获。这件事在两岸三地掀起轩然大波,媒t大肆报道,许多人讨论起这件事时都半吞半吐地提起y谋二字,因为在高仇遇刺的当晚,他唯一的nv儿也被送进医院的抢救室,原因是吞下大量带有毒x的香烟。

??有人猜测是殖民者的不甘而发动了本次刺杀,但也有人说是传闻中高仇即将调任首城而引发的政治博弈,更有甚者猜测高仇不惜用自己和nv儿的x命来做一场秀。

??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所迷离。

??当然这些都和刘福中没有半点g系,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舞狮和庙会。

??他平稳地将车开到医院的北门,这里离疗养中心更近,在这里等了两分钟,一个高挑的美人从里面径直走了出来。

??她就是高仇的独生nv儿高奚。父nv二人在同一天进医院又是同一天从这里走出。

??“大小姐。”刘福中重复刚才的动作,想迎高奚上车,谁知她脚步未停,走过他们时柔声而不拖沓地说:“我搭公交。”

??刘福中很快从讶然里反应过来看向高仇,他的表情还是如以往般平淡,道:“随她开心。”

??刘福中不止一次为他们父nv感到诧异,从两者之间毫无相似处以及彼此看不出来有温情存在的痕迹。b如高奚小姐生了一张万人迷的脸,如同白雪玉兰花一样的皮肤,温柔的黑珍珠瞳孔都与她魁梧且深沉得像山的父亲毫不相g。再有高仇住院后他回宅中取换洗衣物——偌大的屋宅,从东到西的直线距离足足有三百米,却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佣人和两个保镖——老佣人平静地把衣服给了他,并没有多一句的询问。相反的是等到高奚住院的消息传来后,老佣人的双眸蓄满了泪水,不容反驳地跟来了医院照顾。

??前后的差别虽然只能t现出两人受到的关心程度,但又似是而非地滑过他们父nv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所带来的截然不同的氛围。

??如今两人都是刚从鬼门关走过,却别无二致的平静,无论外界传闻几何,高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父亲危在旦夕,于是悲痛不能自已的服毒自尽的样子。

??他正准备开车,高仇却吩咐他走另外一条路。

??刘福中没有多言便听命行事。

??直到走了一段路,他这才发现这是小姐搭乘的公交车的必经路线。前几个路口时他尚未发现,直到和那辆公交停在同一红灯区域内,他被车上播放的圣诞赞歌x1引,偏头看去时发现高奚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在歌声的掩映下,加上她极度让人心生亲切心楚的美丽外表,看起来b做弥撒的修nv更具象化的纯洁明净。

??他从后视镜里看,高仇正偏过头去看向nv儿。

??不论外界传闻如何,刘福中想,高先生也不像会用nv儿的命做一场无意义的秀。

??

??“街上可真热闹。”

??高仇主动和司机搭话,是并不常见的事,往日里刘福中更多的接送对象其实是大小姐和老佣人,高仇出入家宅基本是自己开车,和他的对话也屈指可数。

??刘福中点头:“为了迎接千禧年,到处都是热闹。”

??“还是春节有意思。”

??刘福中深以为然。

??“不过明天也不容我小觑。”高仇露出罕见的笑意,下颌线条y朗,他本就是裹在飓风中的强y男子,很难让人把他的笑容往别的方向猜测,于是刘福中以为他或许有一些重大的活动要参加。不过观他出院后一如既往的威风堂堂,刘福中认为也不必为主顾的身t担忧。

??“小姐下车了。”刘富中看着高奚从公交上下来,这里离大宅还有很长一段路,公交是到不了的。

??“把车停下,”高仇平静的嘱咐:“你可以回家去了。”

??刘福中想了想,把车驱到高奚的身边时才踩下了刹车。

??高奚果然停了脚步,而高仇悠闲地下了车。

??“提前祝您圣诞快乐。”刘福中笑着说道。

??高奚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小心火。”然后她说。

??“……好的。”刘福中0不着头脑,还是应承道。

??他们父nv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直到在一起变成地平线上重合的黑点。

??“你提醒他的是什么?”高仇用nv儿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si因。”

??nv儿对厄运的预感,高仇从不怀疑有错。

??“看来我要为你重新找一个司机了……还有,那天你没有想过提醒我吗?”高仇饶有兴趣的问。

??“你没有si。”高奚头也不回:“当然,我也没有。”

??“但我瞎了。”高仇站定脚步,“你看出来了,还是决定漠不关心。”

??高奚回头,见他自称失明的眼睛不偏不倚地放在她的身上,仿佛不通过光线,而是直接确认了她灵魂的所在。

??高仇失明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医生也是他多年的相识外,也就是今天被高奚发现了。

??他住院的一个月里并非谁也不见,和大多数猜测得相反,他并没有就此低调行事,反而接受了慰问和采访。在来来去去的许多人的眼里和口中确信了他确实遭遇了刺杀,却日渐好转。

??事实上他从睁开眼那一瞬间发现看不见了后,就立马做出了对策,但要骗过这许多人和机器的审视,他不得不费了一番功夫。

??仰仗于从无差错的记忆力和洞察力,他提前记住了医院的每一条路,在醒来后又装作昏迷了三天,记住了每个路过的人习惯——指医护和他的下属——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也察觉不到的行为癖好,到了某一时间节点或是特定地点,总有一模一样的行为产生。

??能当上警察局的一把手,他靠的便是这样洞若观火的能力。然而这些人对于他而言哪怕看个底朝天也是乏味的要si。

??想见的人从不曾现身过一次。

??失明的夜晚伴随着失眠,b起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东西的愤怒,想要见到某人的心思更为烧灼,这使得他的骨头紧缩,发出砰砰的响声,他的其余感官被放得无限大,于是高奚的存在便无时或缺,她在清晨的第一声鸟啾里,她在苦涩的药水气味中,她在咽下的第一口清茶中,她在徐徐绽放于暮se的玫瑰花枝里。在这难以压抑地渴望里,他便不声不响地离开病房。

??高奚的病房离他很远,住在疗养中心的五楼,墙外有一整壁的蔷薇,在风中摇曳得零落。他进房间的时候她正睡着,绵长的呼x1指引她的所在,高仇几乎清晰地听见从他们二人极为接近的血ye中跳动的脉搏,相亲的是和nv儿一致的心跳。

??他嗅到和该si的药水味截然不同的味道,甚至b以往在家里更为强烈,变成千丝万缕的网将他裹缚其中,高奚无意识翻身的动作是扯断引线的蝴蝶臂膀,扇起骤然的狂风,他扣住黑暗中她的手腕,将她从床上拉起,却是要带她沉溺进yuwang的深渊中。

??“你……”高奚半梦半醒见已然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一个结实的x膛里,能不让看护她的人发现且能明显感觉到磅礴怒气的人,她倒也不会错认。

??她的x部柔软得像海绵,rt0u却坚y异常,脸庞在ai抚下阵阵迷离火热。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想?”高仇问。

??“想得发疯。”高奚低声却坚定回答,她被轻而易举地扯掉衣服,就像把一只鸟儿撕成两半,泪水化作怀恋的苦涩抵达舌尖,再被他侵略透底,她必须咬紧牙关坚守阵地才不至于当场si去。

??从她生下来就是个健全人开始,她就无法抵抗这样排山倒海而来的q1ngyu,无论这样的快感是否却脱胎于痛苦,而这人从以前到未来都是她不可动摇的[父亲]。

??她留下长久不息的叹。

??

??高奚小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拥有对悲哀命运的绝佳洞察力,只是或有所感,当她预见时便已抵达终点。

??于是曾祖父问她,能否预见自己的命运时,高奚从额头至腮边流下绝望的汗水,她却不得不答:“棺材。”

??消毒ye浸透了医院的每一面墙壁,散发着使病人难以病愈的气味。高奚靠在灰白的墙t上,从口袋里0出一盒香烟——这是从她父亲那里拿来的——没有点燃尼古丁来慰藉自己,而是用手指碾碎那层薄薄的纸,让烟草在她掌心撑开。

???????她深深地x1气,抬头面向白惨惨的天花板,白炽灯漫s的光线刺痛着她的眼球,她抬起手将烟草、纸屑和残留的还未g涸的她父亲的血ye,一并塞进嘴里,b胆汁还要苦涩的味道随着她咀嚼的速度在她口腔里蔓延,一根接着一根,咽进胃里不久后,炙热如烈焰烘烤的痛楚加剧反刍上来。

??高奚弯下腰几乎把能呕的都呕了出来,腰背僵y成一张拉不开弦的弓,眼泪在脸上恣意流淌。

???????在无以复加的混乱思绪中,她仍想起已故曾祖父的话:“你往后还有更痛不yu生的时刻,我在下面等着你,等着看你不得好si。”可由于说出这番话的人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她,语气也格外沉稳,于是将这诅咒变作预言一般。

???????那时高奚被父亲抱在怀里,而在不久之前她差点被曾祖父活埋,被救出来时她竟不哭不闹,只是用她尚稚neng、幼小的手紧紧扣住她父亲结实的肩膀,在被关进棺材的两日内疯狂生长的指甲刺破了他的衣服,深深陷进他的皮r0u里。

???????高仇无暇顾及那个老疯子,nv儿反常的表现让他失去耐心和他对峙。

???????“去了医院会好的。”在疾驰的车上的时候父亲这样安慰她。

???????可从那天起,年仅十一岁的高奚便陷入了此生都摆脱不掉的孤僻和恐惧中,在内心深处反复磋磨、煎熬着她,直到她躺进棺材,被送入黑暗的墓x,由蛆虫啃食掉她的心魔和r0ut为止。

??高奚目无聚焦地睁着眼睛,她感觉身处的房间和四面密不透风的棺材并无不同,当时心里怀揣着被拯救的希冀,如今已被长时间等待后漠然化的绝望击溃,她慢慢明白曾祖父在把她关进棺材里说的:谁也不必等,谁都不会来。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天啊!”值夜班的护士终于发现了她,并且惊恐地尖叫,哪怕她们在医院里早已习惯和处理各种突发事件,可这里的境地属实惊人,只见高奚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呼x1若有似无,口鼻处被浸出的鲜血糊住,而在她不远的病床上,躺着她陷入昏迷的父亲。

??在高奚被推进刚给父亲做完手术的手术室里洗胃时,高仇才慢慢恢复了一丝意识,可惜他睁不开眼睛,也没办法说话,耳畔却弥留着高奚最后对他说的话。

??“我不能不ai你,也不能不ai自己……唯一的办法是把命还给你。”

??

??高奚长到八岁,才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共同生活在一起。

??“这是什么?”

??“……您蒙住了我的眼睛,捆住了我的手,光凭气味我无法知道那是什么。”

??高庸伸出苍老得能看清一层薄薄的皮下裹着骨头的手,沉沉地按住重孙nv的脑袋,指甲似乎要刺破她的头皮,用冷漠的口吻再一次问道:“不用视觉,不用触觉,也不用嗅觉,只用你的感官告诉我,这是什么?”

??“……”高奚想起大伯父说过曾祖父思维异于常人,原来那只是想告诉她这是个疯老头的委婉说法。

??“我不知道。”高奚坚持回答。

??“想清楚再说。”

??“心眼如果能具象化的话,我会在福利彩票店八点钟营业的时候早早在门口守着。”

??“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更好更专心的参悟一些事情。”

??高奚听见他用y恻恻的语气和她说话,并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突然间一阵摩擦声由远及近,她感觉到自己正坐着的凳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微微歪了身子,却迅速僵y起来,因为那东西正顺着她的小腿缠了上来……

??“你想放蛇咬我么?”高奚强行镇定道。

??高庸嗤笑:“她只会吃了你,如果你还答不出面前是什么的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高奚嗅到一gu腥臭直直铺面而来,眉间有可怖的压抑感,仿佛被尖锐的獠牙顶着,即将cha穿她的头骨。

??“……”

??生si攸关,高奚连眼泪都来不及流,脑海里混混沌沌又迫切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平常人拥有的视、听、嗅、味觉、触觉外,还有一种更直观的感受,也就是洋人说的第六感,然而对于你,流着我的血脉的孩子,你拥有的更多,对未知的事物、人、甚至是未来,只要你想,你就能看得到。”

??“……”高奚忍住发抖的冲动,低声问他:“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能力,知道未来会让今天变得更好吗?我看过两个寓言故事,一个是富豪被算命的人告知,无论他怎么避免,最终他会si在刀剑之下,于是他整日里忧心忡忡的躲在家里,谁知他妻子听说了这个预言,于是和情人合谋用这样的方式杀害了他,把罪过推给命运,另一个则是一位特洛伊公主有预言的能力,她在走进城里时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si亡,最终踌躇再三后,还是决定迎接自己的命运,所以,您能告诉我是因为si亡召来了预言,还是预言召来了si亡?”

??“你宁愿自己的命运被别人踩在脚下?”

??“如你所说,你就能知道我现在的答案。”

??高庸沉默了半晌,然后让缠在高奚躯g上的黑蛇撤走了,并笑道:“你已经知道你面前放着什么了。”

??高奚抬起手,把眼罩拿开,面前赫然放着一只si去的鸟儿。

??——————

??“今日在皇后大道,因为市民燃放烟花不当,导致一家商铺起火,店内就餐的一家三口当场si亡。”

??电视画面上放出了遇难的一家三口,高奚听着电视里nv主播专业的播音主持,面上没有半点波澜,只是起身将窗户关上前驱走了窗台的乌鸦。

??每当她预言成功,总会飞来乌鸦,在她身边如同老妪大叫般嘶鸣,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为力。

??只要她做出预言,无论怎么挣扎,最后一定会成为现实。

??除了……

??“明天你生日,想不想出去过?”

??脑海里想着的人立马出现在了门口,高奚没有回头:“不去。”

??“那在家里过好了,你可以请你的朋友来。”

??“我的意思是,不过。”高奚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把灯打开。

??整栋房子漆黑一片,不知道的以为住了两个x1血鬼。

??目之所及虽然亮了起来,但高奚仍然感觉到他们被更多的黑暗所包围。

??“为什么,你不是最喜欢过生日了吗?”

??“因为刚刚si了人。”

??“每一天都si人,你不是习惯了?”

??高奚属实不想和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多费口舌。

??“我现在讨厌过生日。”

??高仇沉默了一瞬,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高奚非常坏心眼的把一旁的凳子用脚g了过来,一点响动也没发出,就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高奚期待他摔到的样子。

??然而他平稳地跨了过来,高奚咬着牙奚落他:“高警官看来才是遗传了曾祖父特异功能的人呢,还是其实失明是假的?”

??高仇好笑不已地把小心眼的nv儿捞在怀里,压制住她反抗的势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发梢的芬芳缓解了他神经的异痛。

??“事实上我没有遗传他哪一点。”

??“除了嚣张。”高奚冷冷的说。

??“……你也不遑多让。”

??说罢两人只是相拥着沉默,直到高奚昏昏yu睡时,他才缓缓开口:“奚奚,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

??“首城。”

??“太冷了。”她低声道,一抬头就对上他幽深得让人心悸的眼睛,知道他看不清,便毫无顾忌的sh润了眼眶,她说:“就留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能。”

??“你的眼睛怎么办呢?”

??“会好的,这只是暂时失明。”

??“我可以让它变成永久x的。”

??“你不会。”他笃定道:“你舍不得。”

??高奚失落地撑开手臂,离开他的怀抱。

??“什么时候走?”

??“春节以后。”

??“……”

??“奚奚。”他的嗓音沉了下去,带着并不多见的温柔,“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不必还给谁。”

??高奚苦笑:“你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奚没办法离开他,并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因素。

??“你们非要带她一起去,那就打好一副棺材带走。”

??高庸心平气和地对着高义夫妻俩说道,反观莫诲如的眉头越锁越深。

??高义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宽慰:“奚奚快放学了,你去接她,不是说好了今天带她去吃法国菜吗?”

??莫诲如点点头,接过佣人递来的衣服,临走时冷觑了一眼坐在一旁始终一副漠不关己的高仇。

??“大哥,坏话又不是我说的,大嫂为什么对我有意见?”高仇慢悠悠地说。

??“奚奚总该是你的亲nv儿吧。”高义白了他一眼,转向高庸时带了些谨慎:“外公,你不想让我们带奚奚离开这里吗?”

??“我说过不许你们兄弟两叫我外公。”

??虽然几人拥有相同血脉是不争的事实,但高庸仍旧对这兄弟二人抱有凉薄的心态。

??高仇冷哼。高义虽无奈,却仍温声道:“是,那我们带走奚奚您也无权g涉吧。”

??“我只是提醒一句,至于你们真的要置她于si地,也随意,毕竟你们的孩子,要si多少个我都不在乎。”

??说罢,高庸便转身上了楼。那条盘旋在柱子上的黑se巨蟒吐了吐蛇信,紧紧跟随。

??巨物爬行过的声音让人怎么都舒服不起来。

??高仇掸了掸落在袖子上的灰尘,“要走就走,还非要来辞行,被老怪物找不自在了吧。”他淡声讥讽道。

??高义忍下和亲弟弟动手的冲动,这已经是一次并不愉快的家庭聚会,再演变下去就成刑事案件了。

??“闭上你的嘴。”

??高义拿过衣服抬脚就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最终还是丢下一句:“我要去英国任职,没有十年回不来,你要是想见nv儿最后一面的话,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高仇不置可否。

??

??高奚生下来如同猫一样瘦小,哭声如蚊呐,充满了即将夭折的意味。

??“你的nv儿,不抱抱吗?”景休蕴轻轻拍着怀中婴儿,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无法否认他有英俊面容,却有着冷僻的眼睛,仿佛尸t一样让人避之不及,他沉默片刻后嗤笑一声:“那就送过来吧,如果你认为这个姓很好的话。”

??“我希望她像你一样,像个看客一样冷漠,至少不会被世事伤害。”景休蕴低声说罢,便把孩子放进了摇篮里。

??高仇低头时,恰好捕捉到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泪光,但也只是一瞬。

??二十四岁的高仇看着nv儿分明还睁不开却溢出泪水的眼睛,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直到她胡乱挥舞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不知是是嫌他抱着不舒服,还是饿得难受,他想,无论以后是何品x,人生有何种福祸,这么小的nv婴仍想活下去,这是人生下来就存在的强大本能。

??大概高奚天生就是b别人更渴望活下去,y是撑到了伺候高庸的舅婆淑姨回家,她大惊失se地抱起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得知原委后剜了高仇一眼:“菩萨啊,她这一口气能吊着,我看这是想以后向她这狠心的父母讨一个公道。”

??这世界哪来那么多的公道,高仇漫不经心的说,这小丫头说不定都不能活过今晚。

??淑姨气极,口中大骂高仇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连对自己的亲生nv儿都如此冷漠。

??高仇笑着看了nv婴一眼:“彼此罢了。”

??刚生下来的孩子,一开始也不会对父母有任何期待才是。高仇觉得她最好是不要活下来,否则她将会在她漫长的人生里一次次t会绝望。

??

??然而小nv婴不仅活了下来,还茁壮成长了起来。

??高仇的兄长高义和妻子莫诲如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莫诲如流产两次之后便被告知失去了生育能力——高奚的出现让他二人觉得缘分是天赐,或许并非一定要亲生的孩子才能做一家人。

??高奚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这是一个天生就会ai人的小姑娘。她两岁时便在家里到处跑,jg致的猫眼里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能发现所有人都忽略的事,当她趴在走廊下面看蚂蚁时——现在的她还不清楚这种昆虫其实叫做白蚁——发现它们正在排成一排钻进腐烂的木头里,然后听见它们啃噬木头的声音,只用得上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蛀空了一个台阶。

??她提醒每一个路过的人不要踩上去,会狠狠踩空,然后摔倒。由于她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大部分人都当她在恶作剧,只有莫诲如来抱起她的时候,柔声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才回答:“木头被蚂蚁谋杀了。”

??莫诲如无奈的笑了笑:“那是白蚁,多亏宝贝发现了,不然等泛n起来就麻烦了,我马上就联系杀虫公司过来,还有啊,谁告诉你“si”是怎么一回事的?”

??小高奚揪了揪自己裙子上的小花,天真道:“因为蚂蚁,台阶才不存在了,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si去了,被叫做谋杀,所以蚂蚁谋杀了木头。”她亲了莫诲如一口,笑得灿烂:“我永远不会谋杀妈妈的。”

??“那真是谢谢你了。”莫诲如把小高奚放在皮沙发上,捏了捏她的柔软的小脸蛋,决定以后只给她念童话故事。

??

??除了刚生下来时,高奚再见到高仇就是去英国那天,高义夫妻在她刚满七岁的时候就告诉了她真正的父亲是谁,然而高仇从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到站在她面前时,她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大概因为他是逆着yan光走来,脸上y影太重,导致高奚都没看太清他长什么样,只是感觉这个人像裹在黑se雾气里,愁云惨淡般y森。

??“别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这是他对高奚说的第一句话。

??高奚并不觉得伤心,只是平常不过地回了句:“我要回来的话除非你不在了。”

??攻击x太强,高义忍不住r0u了r0u太yanx,果然一向乖巧的孩子碰上高仇都会变得有些扭曲……这当然也不能怪她。

??最终高奚跟着高义夫妻上了飞机,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然而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是,高奚刚到英国半年便开始发烧,起初只是普通不过的感冒,然后逐渐严重,直到呼x1都要带上氧气机的地步。

??莫诲如白天要忙律师事务所的事,晚上衣不解带地照顾高奚,很快也憔悴下去,高义看着亲手养大的小nv孩如今奄奄一息的模样,更加心痛。

??直到他猛然想起外祖父说的话。

??他立马给港城去了电,让高仇务必问出外祖父的言外之意是什么。高义知道外祖父身上有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但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可高奚危在旦夕,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是办法都要试一试。

??“我说过了,要带她就要带一副棺材一起走。”高庸的眼睛过于苍老,深深地凹陷进去,如果不是还有两颗瞳仁仍能视物,就仿佛是两个黑洞嵌在脸上,让人觉得可怖。

??“她不能离开你,在同一个城市里的时候还不明显,但她漂洋过海,生命就开始枯竭,最后她的jg气散落,鲜血流光,变成一个b我还恐怖的怪物。”

??高仇皱起眉头,这荒谬的事情从老怪物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有可信之处的。

??“要怪就怪你是被血ye诅咒的人,你的nv儿也是。”

??高庸说完,拄着拐杖便上楼去了。

??“怎么才能让她活下去。”高仇头一次提高了声音问他。

??“让她回到你的身边,或者,你si。”

??

??

??“高大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没正经事我就挂了。”

??虽然真挚的问候遭到对方冷漠的回复,但陈倚楼仍然兴致不减:“别呀,新游轮留着就是为了给你过生日,出来玩啦,我去接你。”

??“……”高奚轻笑一声:“那恭敬不如从命。”

??“那你穿好看点,我过三个钟来。”

??高奚挂掉电话,把刚刚拿着把玩的枪放在桌子上,回头对上高仇没有表情的脸。

??这个人失明了,情绪更难捕捉。

??“高警官今天自己安排吧,我要出去玩了。”

??“不是对过生日不感兴趣了吗?”

??“有钱人请客,盛情难却。”

??高仇颔首:“晕船的话,叫我来接你好了。”

??“康士坦丁号称世界最大游轮,既然都能在上面开赛马b赛,想必b陆地要平稳些……”高奚一边挑选晚礼服一边饶有兴趣地说:“只要不是有人在上面枪战,应该一切都好。”

??“那也应该是你的强项。”高仇站起来,准备从她的房间出去。

??“你不待在这么。”

??“你不在,难道我陪着这房子里的鬼魂过家家么。”

??高奚失笑:“未尝不可,我看到祖母前几天在断流亭唱游园惊梦呢。”

??高奚的祖母高月距今已经去世四十年。

??“是么。”高仇头也不回的走了。

??

??康斯坦丁号是西洋制造厂、嘉瑞和港城政府一起出资建造,为了迎接千禧年,将会在2000年元旦那天公开亮相,并邀请2000名国内国外的名人参加,剩余1000个名额则是作为嘉瑞赌场的ch0u奖活动赠送出去。

??“我够意思吧,这船还有六天才正式面世,我就先带你来玩了。”陈倚楼邀功似的凑到高奚旁边,却见她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怎么了,不高兴吗?”

??“高兴,陈公子的手笔这么大,我感激还来不及。”

??康斯坦丁号一共18层甲板,高奚他们正在13层的大剧院里,听着vienna?philharonic?orchestra的专属演奏会。

??陈倚楼悻悻道:“有话直说嘛。”

??高奚竖起手指,轻轻碰在唇上,“听音乐还是保持安静为好。”

??陈倚楼0不清她现在是什么心思,只好坐在一旁安静地和她一起欣赏音乐……虽然他欣赏不来,毕竟陈公子如果过生日,只会请披头士。

??“这艘船要去哪里?”

??“噢,毕竟元旦这船要亮相,就打算到新加坡而已,我安排了三天的节目,等到了新加坡我带你去玩,顺便庆祝千禧年么。”陈倚楼对着灯光举了举酒杯,笑道:“为即将到来伟大的二十一世界,cheers。”

??高奚配合着喝掉酒杯里的酒,心里却想不知到了新加坡自己会不会已经呼x1衰竭而si。

??当然前提是他们真能到的了。

??“倚楼,你还记得十年前有一个人偷了你家罗盘的事吗。”

??“啊?你说我家老头看得b命重的罗盘吗?据说那个罗盘还是从一千多年前一个很出名的相师手里传下来的,老爷子当年看着罗盘定位才选中了第一家赌坊的位置,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每天来赌的人花的钞票b印一天的美钞都多。”

??“我是在问偷罗盘的人。”高奚道:“当时赌王联合我爸追查了很久,有结果吗?”

??陈倚楼一噎:“这个,据说……我也只是听说啊,你爸最后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朝着那个人开了一枪,他掉进了海里,生si不知,罗盘也从此失去了下落……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我似乎见过那个人。”

??“真的假的?”

??“不确定……”高奚的神se有一瞬迷茫:“只是有种放不下的感觉。”

??陈倚楼还想问什么,却见高奚突然脸se苍白,捂住了心口。

??“奚奚!”陈倚楼大惊失se,赶忙扶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余毒还没彻底清除吗?”

??高奚咬着牙关摇头,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鬓角滑落,她十分清楚,这只是开始,游轮再驶百里,她会吐血,再千里,她会骨骼折断,痛不yu生。

??高奚很快晕了过去。

??从七岁那年第一次离开他为始,血缘诅咒便将他们越捆越紧,到了她只要离开他就开始心慌意乱,坐立不安的地步。

??

??“我不是说过有任何事你都可以联系我的么。”高仇在病房里对带着呼x1机,年仅八岁的nv儿说道,他皱起眉头:“况且上一次是从港城到英国半年才发病,我这一次才走了一个月。”

??高奚闭上眼睛,决定不回答他任何问题。

??“……”高仇哼笑一声:“你不觉得这时候的自尊心显得你更加可怜么。”

??“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ch0u烟。”

??高仇离开病房,高奚才郁闷地睁开眼睛,属实不能平常心对他。

??此刻正值春天,外面明媚的春se更显得对于躺在病床上的她而言是一种惩罚。

??高庸说每一次发病都会缩减他们之间血缘诅咒的距离,直到她成为一个没有任何能力,只能完完全全依附他而活的存在。

??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高奚就难过得不能呼x1。

??

??“你还要尝试几次才甘心。”

??“到我七十岁。”

??“还有六十年,我祝你成功。”

??高仇看着高奚写满坚定的脸,罕见地露出笑容来。他将一袋子的苹果放在桌上,调侃道:“路上买的,由于是圣诞节,价格翻了三番。”

??“不好意思,在这天出生了。”高奚伸出没有骨折的唯一一只好手,够到了桌上的苹果,在被子上擦了擦准备送进了嘴里,还没咬到就被高仇ch0u走。

??“不是送给我的吗?”高奚不满地嗔道。

??“我不知道你平时过得这么苦,连个苹果都不削皮。”高仇淡声道。

??高奚撇撇嘴:“您看我四肢被固定的样子,能自己削皮吗?”

??于是高仇一言不发地ch0u出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尽管高奚想过他是不是要自己吃,她微微诧异着,毕竟她和亲生父亲之间的关系真的说不上好。

??高奚刚接过苹果就听他说:“从今天开始,我去任何地方都会带上你。”

??苹果倏忽掉在被单上,高奚抬头对上了他幽深的眼睛,高仇把它扔进了垃圾桶,转而又削上一个。

??“如果你不断尝试离开只是为了看看更多的世界,我会满足你,但如果你只是为了填心目中对自由渴望的窟窿,我还有一个办法。”高仇把苹果放在杯口上卡住,将水果刀塞进高奚的手里,然后对准了他的心脏。

??“二者只能存其一,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血x。”

??高奚低头看着刀面,它清晰地闪烁着摄人的光,刀尖朝上,她并不怀疑父亲话里的真实x,也没有感动地想这是他在为她的自由而奉献自我。

??只不过是对这身躯里流着的血所感到厌恶,他似乎笃定她没有任何不同。

??“高下辈子在牢里和在不能离开你之间没有太大的区别。”仅十岁的nv孩一本正经道:“而且我不认为杀人能证明什么,特别因为愤怒杀人才是胆小如鼠。”

??“那就是选择跟我走了。”高仇扔开刀子,把表面已经有微微氧化痕迹的苹果塞进她手里,“祝你生日快乐。”

??高奚目送他离开,低头咬了一口苹果,既不脆也不甜。她无不悲哀的想:“天啊,我要和一个连苹果也不会挑的人生活一辈子。”

??

??高奚悠悠转醒,疼痛已经消失殆尽,心中忍不住的雀跃又让她感到厌烦。

??“倚楼,白费你的心思了。”高奚垂着眸子轻声说道。陈倚楼一怔,极少看到她露出孤单的神se,对发小的怜惜此刻油然而生:“说这些,下次再去就是了。只不过你爸爸……原来有这么可怕吗?”

??陈倚楼看着即将降落的直升飞机,好在这层甲板专门用来跑马,平阔又宽广。他回想刚才因为高奚晕倒他急忙让船长返航却得知船早就停了下来,并原地待命。

??待谁的命?

??此刻便昭然若揭。

??“别介意,他只是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罢了,演戏演全套,戏剧x冲突是他一贯作风。”高奚回答道。

??陈倚楼无奈:“奚奚,你敢说我都不敢听了。”

??高奚莞尔,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螺旋桨的声音太大,高奚却只是用平常音量对他说:“倚楼,我爸上次遭遇的刺杀是我做的。”

??仿佛是这艘巨轮震动,陈倚楼险些站立不稳,不可置信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是真的,只是最后我又反悔了。”

??直升飞机停了下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交流下去。

??门打开后高仇对她笑道:“说好晕船的话来接你。”然后向她伸出手。

??生平第一次,陈倚楼拉住了高奚的手腕,巨大的压力也前所未有地压在他肩膀上,而他只是不想她被带走。

??“你可以让我帮你。”他低声说。

??高奚挣脱了他的手,笑了笑:“让我考虑一下。”

??飞机再次起飞,升上云层后高仇才开口问她:“他要帮你什么?”

??“我说我缺钱花,他说他帮我解决。”高奚撑着下巴,眉宇间透着揶揄的笑意:“嫁给赌王公子,我以后生火都用钱烧。”

??高仇看不见,却不妨碍听出nv儿的言外之意。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要为你准备嫁妆了。”

??“说来听听。”

??“港城的赌场从明天开始全部停止营业,只要你想的话,那些赌场就全都是你名下的产业。”

??“高警官,你这是明抢。”

??“姓陈的不敢不给。”

??只要说得出,他就做的到。于是高奚把玩笑适可而止地打住了,毕竟不能真的让发小上街要饭。

??“算了吧,想想赌博对我而言也没有x1引力,我预见的时候就是他们倾家荡产的时候。”高奚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叹道:“命运一旦画上句点,就没有破折号产生的可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用拙劣的手法修改命运。”

??“b如?”

??“那包香烟里你早就下好了毒。”

??高奚供认不讳:“当然,我就放在你西服的口袋里,你拢共穿了三次,却没有一次x1过烟。我很好奇到底是哪里让你怀疑了,一切都是按照你的习惯来的。”

??“我知道那包烟一直在,如果我单独出去,没错,我会x1。”他笑着说:“你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不提,我在你面前的时候从来不x1烟。”

??高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抱歉,我真的忘了,看来怪我太黏着你。”

??“不怪你。”

??直升机越过一片火烧云,炙热的se彩将视野印照得斑斓,高奚忽然感觉心口被烫了一下,为着壮阔的美而惋惜。

??“怪这扭曲的血缘关系,怪我不肯如你所愿的si去。”

??“我只是和人家打赌,你一定会忍不住ch0u烟,不然我把烟吃了。”

??“很幽默。”

??高仇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飞机。高奚缓了一下,然后拍了拍驾驶位的靠背,笑道:“辛苦了师兄。”

??“命更苦。你们父nv聊秘密背着人可以吗?”高岩耷拉着眼睛皮,压根不想回头看那个面如观音,心如蛇蝎的nv人。

??高岩是高家唯二的保镖,也是高仇收养的孤儿,小时候高奚怀疑过这是她的哥哥,后来发现高岩只是一个代号,si了既换,这已经是第三个高岩了。

??高奚:“怎么这么说,你知道的秘密还少吗,如果我爸明天进棺材,你今天就得先沉塘。”

??“……大小姐您真幽默。”

??高奚仍在笑,把镶了钻石的jg致x针扯下来扔给他:“路费。”

??“多谢大小姐。”高岩忙握紧了x针,b方才真心了许多,终于扯出笑来:“大小姐慢走。”

??高仇在等她,尽管看不见,但他听到风的声音,她今天出门时告诉过他穿了怎样的衣服,以便高仇在脑海里g勒她的模样,如今裙袂随风,每时每刻的她如此独一无二,高仇不在乎她要弄si自己,却有些恼她使他失明。

??高奚的鞋跟较高而地面太软,踩上去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一只宽厚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她。

??“多谢。”高奚顺势挽住他的手臂,轻声撒娇道:“陪我走走好吗。”

??“天已经黑了。”高仇虽然这样说,却也配合她放慢脚步。

??“你又看不见,天黑不黑有关系吗?”高奚柔声道:“晚上这里更热闹。”

??高仇没有去深究nv儿话里指的热闹究竟是哪种热闹,只默默无言地和她漫步起来。

??“你说曾祖父当年买下这里时都还没有参军,这也是他预言的一部分吗?”

??“不清楚。”高仇不关心那个老怪物究竟有多少盘算,如今都只剩一抔h土。

??高奚叹道:“住了这么些年,我还是不喜欢这里。”

??“等到了首城你挑一个庄园,你ai种什么就种点什么,不喜欢请佣人的话,帮你浇水施肥这种事情我还做得来。”

??高奚会心一笑:“咦,高警官想得很周到嘛。”

??高奚从小ai摆弄花草果木,只可惜这座庄园里埋了太多尸骨,导致她提不起任何兴趣,特别是她发现自己不仅可以看到si亡,还能从si者身上看到生前后,她更是连花园都不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时间她在外面住酒店。

??“太大了,每天走得脚疼,住个小院子就好了。”高奚娇声道:“高警官应该买得起噢?”

??“好。”

??高奚的笑意收在唇边,抬眼望向不远处,淡淡地说道:“大概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没人给他上坟,曾祖父在瞪着我们呢。”

??“他再气si一次也不关我们什么事。”高仇平静地说。

??高奚挑眉,好在任何鬼混都不敢靠近父亲三尺之内,曾祖父很快就不见了。

??头顶的云悠悠游走,此刻竟已月上中天,月光把地上每一个土块都映照得坎坷灿烂。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高奚纳闷道:“你既没有遗传到曾祖父的眼睛,他做事又一向滴水不漏,你当年让我被活埋以后,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在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

??没有正面回答,又像什么都说了。

??“你可真狡猾。”高奚失笑。

??“等你杀了我,正好变成鬼跟着你。”

??高奚没有再接话,一种扭曲的快感充斥她的心扉,既让她迫不及待这么做,又让她压抑于血脉的桎梏。

??她已经回想不起来变成这不齿境地是如何开始的,难不成是出生那刻就如此吊诡?让nv儿一辈子离不开父亲,这本是一件荒谬绝l的事。

??夜晚浓烈的栀子花香里潜伏着骨头斫出的磷粉味,贯穿了她童年时代和青春记忆,她读书时翻开书本,总要第一时间抹开上面的骨粉灰尘,她沐浴时,在浴缸的水里听到悠悠转圜的粤剧唱曲声,这些每时每刻困扰她的亡者气息,让她更天然的亲近自己的父亲。

??“祖母也是这样吗。”高奚冷不丁的问。

??高仇终于停下脚步,父nv二人站在离大门三米远的庭中,影子几乎融为一t,高奚冷冷地打量他的神se,等待他的答案。

??“你指望我会知道吗,她si的时候我刚学会说话。”

??“是么。”

??

??——“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救她。”

??——“生si有命,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有一天轮到你我的时候,希望你也能这么说”

??高奚从梦里惊醒,她浑身紧绷着,先恢复的是听觉,她意识到自己正在不规则地喘息,后背一片凉浸浸。

??她坐起身,向窗外漫无边际的黑暗叹了一口气。

??莫诲如在三年前过世,此后高奚便一直抗拒预言,si亡带来的不仅是一瞬的痛楚,此身留下的记忆也会一同入侵她的神经,成为一只时刻紧攥她丝发头皮的手,这三年她逃避了许多,终于又把自己b进当年困住她的棺材里。

??她起来给自己倒了水,吞下几药片,夜里只有微光在浮动,风把屋檐下的铃铛吹得混乱作响,高奚转而推开窗,将风铃取了下来,将它握在手中,用目光细细量过。

??经年风吹日晒,本该失去se彩的风铃竟仍旧鲜活,铃铛上的小鱼一如同当年被人赠与时那般灵动,仿佛要从那片包裹着铃铛的水墨里跃然而出。

??送她铃铛的人不知还在不在人世,高奚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铃铛挂回去,反而是放在了她床头的袋子里。

??她打算离开,会带走的只有这个风铃。

??“醒了么。”

??高仇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高奚本打算默不作声,等他识趣离开,可惜对于高仇其人而言,情是一定知的,趣就不一定识了。

??他进门后习惯x伸手打开灯,高奚发现他穿戴整齐,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要不是我亲自检查过,也不会相信你竟然失明了。”高奚说道,神se带着些厌倦。

??“发觉你的呼x1b往常重了许多。”

??高奚没有回答,有些心烦意乱地靠在枕头上,直到他散漫地靠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去了一趟元旦晚会,许多人都在,很吵,烟花放了一片又一片,飘下来很多红绸纸带,想叫你一起去看的,但想到你会不开心,就算了。”

??高奚睡前吃了超出剂量的安眠药,连外面持续不断、如同爆炸般热烈的烟花声也没察觉。

??“讨厌一切以庆祝为目的的活动不行么。”

??“因为你能在这样欢沁的场合看到许多人悲惨的命运?”

??“你说出来会让我更讨厌。”

??“没关系,让你讨厌的方式又不差这一种。”高仇解开外套,准确无误地丢在椅子上,便躺在她的身侧。

??高奚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她多年来一切的习惯都没有任何改变,才让他轻而易举的掌控在手心里。

??“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高奚低喃。

??“什么?”

??“小时候你教我的话,忘了?”

??高仇轻笑:“怎么会,没想到你也还记得。”

??“说得好像我记x很差一样。”

??高仇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高奚转过身,钻进他的怀里,贴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散着热气的皮肤。

??“想去武馆看看吗?”

??“不是关停了吗?”

??“还有两个人在呢。”高仇握住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腰上,这让高奚想起小时候他教自己拳脚功夫的时候,互相触碰到身t各处的软r0u也不足为奇。

??“你和我,不是么。”

??“没想过有一天武馆会考我们来振兴,这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吗?”

??“人活在才叫羞辱,我师父入土很多年了。”

??高奚嗤笑:“你也知道。”

??她把手ch0u回来,枕在自己头下,轻声道:“睡吧,眼睛不好好休息会恢复不好的。”

??高仇沉默了一时,最后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吻。

??“新年快乐。”

??

??高奚一夜无眠,她没有探究高仇的睡眠质量如何,只知道早上六点接到电话后他又出去了。

??每个开着车的人负责去唤醒这个钢铁城市,高奚则像家里其他的幽魂一样,如烟飘荡。

??“大小姐,人吓人吓si人的。”高且瞥了一眼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高奚,忍不住叹道。

??“兰师兄。”高奚微微仰着头,手指轻抚着树g,细碎的yan光夹杂在她的发间,仿佛盈满了生命的光辉,高且的瞳孔似乎也活泛起来。

??只是两人都清楚,这是彼此眼中的假象罢了。

??“不是告诉你不要再这么叫我吗?”

??高奚温声道:“好像我才是开你工资的人,我ai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人总是柔和地说着刻薄的话,高且吃了瘪,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她。

??“下来陪我走走好吗?”

??“叫你爸去。”

??“他出门了。”

??“高岩呢?”

??“对复制品没有兴趣。”高奚笑意浓得像抹不开的春se,高且心里却发凉。

??“你变了许多。”

??“b起连名字都丢掉的你,我已经很保守了。”

??高且和高岩不同,高岩si了可以再换,高且却一直是高且。

??“……”高且终于从树上跃下,几米高的距离,他却如同猫一样轻便。

??“真厉害,我爸爸怎么没学会这一手?”

??“谁家没有几招不外传的功夫?再说了你爸学这么多g什么,称霸天下吗?”

??高奚掩唇轻笑:“每次和你聊天好像进入了武侠片一样。”

??“每次在你身边好像都进入灵异剧场一样。”高且道。

??两人争锋相对地聊了一路,直到高奚望见远方的红云有蔓延到头顶的趋势,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正隐隐发烫。

??“怎么?”

??“嗯,感觉变热了许多。”

??“不会吧,今天只有8度。”

??“可我感觉在被火烧一样。”高奚呢喃道:“兰师兄,帮我一个忙吧,只有你能帮我。”

??

??“中国地大物博,h泥土从古至今埋葬了很多人,又从里面延生出许多事,b如你身后这棵老槐,就是明朝皇帝宣宗所种。”

??曾祖父的声音苍老而浑厚,高奚浑浑噩噩间以为是面前的歪脖子树在和她说话。

??“你把我吊起来……就是为了听你上历史课吗?”高奚头朝下,眼睛和他正相反着对上。

??“你会印象深刻些。”

??高奚被吊起来已经快要三个小时,头部充血得让她觉得自己的血管下一刻就要爆炸,血浆像槐花一样四处飘零。

??“……这里是哪?”

??“景山。”

??“那这树……朱由检上吊用的那棵吧?”

??“都是。”

??高奚眼睛快睁不开了,距上次被活埋已经过去四年,这些时间里她一直跟着高仇,除非去上学,否则和他形影不离,属实是被这jg神的分裂的曾祖父迫害得不轻。

??高奚缓缓叹了一口气,作呕的感觉愈演愈烈,难不成她最终还是要si于窒息?

??高庸问:“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感受到了北京的风沙格外大,我水土不服。”

??“你继续吧,能犟嘴的机会也不多了。”高庸慢条斯理地盘腿坐下,年岁已然不许他再像从前一样充满jg力和余兴,于是他想将一些东西尽可能的教授给面前这个nv孩,至于对她来说是福是祸,他不关心。

??“是爸爸又惹你生气了吗?”高奚晃晃悠悠地问,远方地平线上的太yan快要落下,但此刻在她眼中变得格外有趣,旧金se的尘埃撒满了远山,连苍翠也哀叹。

??“何出此言,他从来就没让我舒心过。”

??“……”高奚心si了:“看得出来你一直想让他绝后。”

??高庸笑了:“绝后算得上什么报复,让你生不如si才是。”

??高奚很困惑:“折磨我也顶多让他烦躁一阵。”

??高庸听到此处又笑了一下:“看来你并不了解他。”

??“难道你了解他吗?”高奚默默说道:“爸爸从不让人轻易窥视他真正的想法。”

??“没有人类情感的牲畜也没有让人探知的yuwang。”

??“你也一样。”高奚撇撇嘴,反正有没有素质都得被折磨。

??“你能预感到自己的si亡吗?”高庸又问。

??“能就好了。”高奚漠然地说:“我已视这样的酷刑永无止境。”

??“你真聪明。”高庸回忆起什么,抬眼仔仔细细地观摩着高奚的样貌,最后摇摇头:“你不像你祖母,x格也y。”

??高奚简直是奇了怪了:“像祖母能让你不折磨我的话,我会让爸爸带我去整容的。”

??“那他该真的对你动杀心了。”

??“……什么?”

??“你不知道么?”高庸好整以暇道:“你祖母在你父亲出生后就发了疯,从她那里你父亲没有感受过一丝一毫的亲情,只有无尽的恨。”

??高奚一时无言。

??良久后:“你想我察觉到的是……”高奚终于跳进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里,为其推波助澜:“它会在三年后的冬天被虫子蛀空树g,迎来末路,树底下的亡魂离开,得到它几百年来的解脱。”

??高庸颔首道:“你果真资质不凡,不像你爸爸。”

??高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像我。”高庸摇着头叹气:“不是好事。”说罢他ch0u出腰间的匕首,断了高奚脚上的绳子,若不是高奚早有防备,还未着地就护住脑袋,否则不被吊si也被摔si。

??jg疲力竭的她还是在地上躺了许久,从被他强制带走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她滴水粒米未进。

??高庸道:“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濒si的紧张和恐惧,这样才能帮助你更好的理解它们。”

??不知它们是指谁,但高奚不耐烦地堵住了耳朵。

??“走吧。”

??高奚放下手,觉得荒谬中又有些合理。

??“你说的。”高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见,希望下次见面是在你的葬礼。”

??“那再好不过。”

??高庸目送高奚走远,天光暗淡,她变作幽灵一般行踪不明。

??

??高奚花了五个小时从景山回到了高仇在首都的别墅,本来一开始她只是跟着他来工作,并将其视为一次轻松愉快的旅游。

??“爸爸?”高奚看着每个透着黑暗的窗口,她按着门铃,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不在,没有任何人。

??高奚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她之前隐约的猜测变成了现实,高仇是故意让人带她走的,他也没有等她回家。

??高奚转身离开了,此刻肚子的饥饿和手腕脚腕的疼痛都消失了一样,说不清的情绪占领她整个身子。

??“骗子!”

??可离开了这里,她没有任何目的地。

??能确认的是,高仇还没有离开首都,否则她会感到一些异常的情况。想到此处,高奚的表情更是凝固,转而想着如果再见他,定要从他肩膀上咬下一块r0u来。

??r0ut无法离不开,心呢?

??高奚不仅在晚风凛冽的北方潸然,风割得她脸疼,顺便掀开了长久以来她习以为常的依赖的真面目。

??为什么想见他,为什么替他开脱,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心悦他?

??高奚的步子越来越凝滞,越来越沉重。

??可你……

??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

??“你为什么把她带来?”

??高仇抬眼看向景休蕴含着质问的愤怒面孔,仍旧面无表情:“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事到如今你也没必要关心。”

??景休蕴咬着牙,若不是置身于如此重要的政界晚会中,她会毫不犹豫拔出她的配枪给这个男人来上一颗子弹。

??她隐忍再三,低声道:“那边……有人要除掉这个孩子,原因你知道的,你的人会好好保护她的吧?”

??高仇没有回答她,反而向前来敬酒的某位高官点头致意,抬手将白酒一饮而尽,等景休蕴同样饮下这灼烧喉管的敬意后,才微笑道:“从此刻到以后你都要相信一件事,她靠自己也能平安无事。由于你我的缘故,这样的杀意将伴随她一生。”

??“所以你最后怎么逃过杀手的?”

??“杀了。”

??高且看着高奚沉静的模样,仿佛在告诉他,她从不是一个只会逃的人。高且很快回忆起十年前她回到港城后确实反常的闭门不出了一段时间,如此也能说通。

??“不止一个杀手吗?”

??“嗯,也不止一方的人,甚至,不止‘人’。”高奚将手里看完的书放回书架,她语气平常得像讨论起淑姨婆今天做的排骨汤放多了盐。

??“你现在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大概跟我生母那边有关系,当然也不排除高警官的仇家实在太多的缘故。”

??“可你那同母兄长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

??“是啊。到底父亲不同,你知道姓高的更招人恨。”高奚笑笑:“他们害怕有一天我会用高家的势力向他们报复。”

??“杞人忧天,你会因为以前的恩怨去掀乱子吗?何况你和你生母……”

??“谁知道呢,”高奚模棱两可道:“万一我哪天想到景长官身边去了也不一定。”

??“也对,你缺母ai,看得出来。”

??高奚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咳……照你的意思,师叔在你被追杀的那三个月里是一清二楚的?”

??高奚冷声:“他乐见其成。”转身拉开书柜下方的ch0u屉,把一把匕首扔给高且,问道:“你有印象吧。”

??高且定睛看了看,点头:“你第一次来武馆,我爷爷送你的。”

??“师公一番苦心,大意是想教我藏刃于鞘,苦海回身,而我爸爸却用它教我怎么杀人。”高奚抬起她润白的指尖停留在心口,轻轻戳了几次:“他说刀是凶器,只用来杀人。”

??高且听罢,叹了一口气。

??“这匕首我也有一把,爷爷是当做传家宝的。”他还给了高奚。

??高奚抚0着漆黑的匕把,浅笑道:“大概在我十岁那年开始,他就已经替我规划完了一生要走的路。”

??对于高仇血腥的教育方式,高且只能感慨:“师叔真是望nv成虎,盼nv成狼啊。”

??高奚拔出了匕首,默默凝视他。

??“别生气。对了,第二个高岩,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师叔派来跟着你的么?”

??“师兄本末倒置了。”高奚将匕首放回ch0u屉,漠然道:“不是因为他是第二个高岩才跟着我,而是跟着我,才成了第二个高岩。”

??高且意识到什么,默然不语。

??高奚走到窗口,远远看着高仇的车驶入大门,不辩情绪道:“本是我害了他。”

??——————————————

??鲜血的腥味充盈着鼻腔,高奚却没有像第一次一般呕吐。手里的匕首往下渗着血,砸落在地板上,房间呈现出台风过境后的情形,诡异的寂静。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显然不少人正在赶来。

??门破开的瞬间,腥臭味扑面而来,不少人的脸se都出奇的难看。

??高奚缓缓回头,对上高庸目眦yu裂的表情。

??“你快要si了,我帮你解决一桩心事。”高奚笑道:“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么?”

??高庸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他却没有看向高奚,目光紧紧锁定在地板上那被削掉首级的蛇尸上。

??“奚奚,过来!”高义低斥着,想要把侄nv带到身边,因为他不确定外祖父接下来是否会对她不利。

??高奚却看向人群正中的高仇,他的目光是沉着的,没有赞许,也没有责怪。

??她径直破开人群,离开了。

??高仇在高奚走后,让人处理了蛇,并让人搀扶住高庸——强制x的。

??“你教的?”高义对高仇说,他觉得头疼,当爹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侄nv也被带歪了,他们家真是好不了了。

??高仇点点头:“共同努力的结果。”

??“好……好。”高庸气若游丝,高义觉得外祖父似乎更加苍老得触目惊心,变成一具不折不扣的骷髅。

??“你们已经强过我了。”高庸怪笑着:“你们兄弟蚕食我的势力,你的nv儿拥有了我的能力,但是……你觉得这就万事大吉了吗?不,一切刚刚开始,所有的事不断重复,你们也会……”高庸双眼sisi盯着高仇:“像我一样!含恨而终!”

??说罢,他当真咽下最后一口气。

??高义怔愣,许久后才抬手想帮他合上双眼,却始终无法闭上他怒睁的眼睛,空洞而漆黑,就连高义这样久经世事的人也难免感到发毛。

??“埋了吧。”高仇最后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把蛇也扔进去。”

??高义叹了一口气,却也没阻止。

??

??“你把他气si了。”高仇找到nv儿时,她正在编花环。

??今天春天桃花开格外好。

??高奚嘟囔道:“胡说,没我他也该si了,寿终正寝。”

??高仇失笑,发觉nv儿对寿终正寝这个词的理解有些ch0u象。

??“你开心吗?”高奚问:“在你小的时候,也没少被他折磨吧?”

??“那你呢?”高仇反问她。

??“当然……”

??高仇凝视着她的眼睛,高奚一怔,随后泄气道:“不开心。”

??“你的x格如此。”高仇望向天空,一只苍鹰正在盘旋,鸣叫声是如此高昂,可它周围却围了一圈乌鸦。

??“他看错了你,奚奚,你绝不会成为麻木不仁的怪物,我相信。”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对她说这样温情的话,却徒增了高奚的心悲。

??她将编好的花环递给他,低声道:“那条蛇……”

??“我知道。”高仇打断她,接过了花环,笑道:“我会替你放在她的墓前。”

??高奚泪盈于睫,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高仇凝望nv儿离去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还是这么傻。”

??花枝太过柔软,在他手里却如利刺一般扎手,桃花鲜yan,一阵风掀来,微弱的香味扑来,高仇觉得鼻子有些痒,抬手一抹果然是出了血。

??他七岁那年在这颗桃树下被高庸鞭罚,又三天没有喝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血,他迫不得已又急切的t1an舐着,恶心的感觉至今难忘。

??“咯咯。”

??一个nv人在他身旁笑着,那是他早已疯癫的母亲。

??她那天格外开心,高仇漠然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哼着不知名的童谣,从树上析下花枝,编成花冠,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将花冠戴在他头上,又疯疯癫癫地笑着走开了,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抓破他的皮。

??不甚清晰地传来她唱的粤曲:“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

??

??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何美萍要关门了。

从阿公那代就开始做理发师,现在只有几个零零星星上了年纪的老人会来,一整天下来,赚不到50块。

她的理发屋不大,但是服务蛮多,理发、染发、美容、修胡、化妆、按摩。

化妆是她接手这店以后新加上去的,虽说她自我感觉良好,但每次只有阿婆们会夸奖她的手艺,表示si了之后一定让她化一个好看的妆再上路……

店里的墙壁发h脱落,却挂着不少照片,都是阿公和妈妈在世的时候和客人的合影,还有许多何美萍以前得过的奖——厨师大赛。

要不是老爸b迫,她真的不想回来接手这个老破小的店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剪头发的工具:平剪、牙剪、鱼骨剪、鹿齿剪、结构剪、翘剪、柳叶剪、综合剪、推子、剃刀。

阿公和妈妈都很ai护它们,到现在都没有一丝豁口,表面铮亮,是被三代人的指纹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何美萍倒是理解,因为她也是这么ai护自己的厨具的。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门口的铃铛被撞响,她想,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居然会有客人。

转头,一把藏蓝的雨伞缓缓收紧,微苦的雨气和腊月间的冷意顿时扑面,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随时酝酿着风雨的眼睛,免不了生出几分忧愁,可下一秒,这人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将之前的苦涩和冷冽都洗得一g二净。

“还营业吗,我想剪头发。”

何美萍回神:“噢,好,请进来先洗头吧。”

客人的头发乌黑浓密又柔顺,抓在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何美萍用手指就能梳理通顺,她的手指触到她的头皮,缓缓给她按摩。

“您想剪成什么样?”

“剪短,差不多到这里。”客人用手指b划了一下耳垂下方一些的位置。

何美萍脱口而出:“不可惜吗?再长可不容易。”

“新年新气象。”

客人这么说,何美萍也自知多嘴,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才闲聊似的开口:“以前来过这里剪头发?一般很少有年轻人过来呢。”

“嗯,小的时候。”客人的神se淡淡的:“家里人喜欢来这里刮胡子。”

原来是熟客。

何美萍笑着说:“那我一定给您打折。”

洗好了头发,客人坐在镜子前,何美萍看着这一头sh漉漉的微曲的长发,却迟迟没有动剪刀。

“您喜欢什么风格呢?”

客人抬手指了指墙上美国nv明星哈利贝瑞的海报。

“这个样子。”

何美萍用大拇指挠挠头,心想美nv果然都持靓行凶,就是任x。

顾客的头发太过浓密,何美萍只能握成一束,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这才露出了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何美萍将断发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您要把头发带回去吗?”

“交给你处理吧。”

何美萍点点头,然后专心致志地给她剪发。

过程b较缓慢,何美萍非常在意细节,深怕多剪一刀会让明珠蒙尘。

所幸最终的成品很是赏心悦目。当然,她想,这和客人是脱不开g系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尚完成度主要是看脸。

客人看起来也很满意,对着镜子轻扫脖子上的碎发,柔声道:“很好看,多谢。”

“对了,您等一下,我给您拿个礼品。”

其实就是毛巾、牙刷杯和一个小小的手工香皂,是专门为回馈老客户准备的。

何美萍翻了半天,找了一个看起来b较新的盒子,使劲擦擦上面一层薄薄的灰。

她走出来时,客人正站在照片墙旁,伸手指向一张照片,对她说:“这是我。”

何美萍凑过去看,那张照片上有阿公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男人身旁是一个长相jg致可ai的nv孩子,仔细看看,确实和这位客人的眉眼如出一辙。

“这是您爸爸?”

“嗯。”客人点点头,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她,何美萍心口一跳,楞楞地数着支票上的数字。

“您这是打算在我们店里充值两百年的卡吗……这钱大概买我命都够了。”何美萍真诚发问,而眼前的nv人连笑也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被看轻也不是一种玩笑话:“我要盘下这里,你觉得资金合适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合同,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聘用你做店长,只是我希望把它变成除了理发以外的其他行业。”

何美萍在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这么正好的砸在她身上?

迟疑又心动。

“能请问为什么吗?”

客人又将目光移向那幅照片,平静地说道:“扼断情分最好的方式,是从抹掉痕迹开始。”

何美萍不明所以。

“你可以慢慢考虑,明天会有人联系你的。”客人对她柔和地笑笑,把支票放在桌子上,便走出了店里,撑开伞,融入茫茫夜se中。

何美萍从此没再见过这个nv人。

“你的头发呢?”后视镜里的高奚悠闲地欣赏窗外的风景,高且心里只有gu油然而生的不妙。

“我刚才去了理发店,自然是剪掉了。”

“有必要吗?”

“有啊,分手了剪头发是传统。”

高且不敢问下去,只道:“你到底要盘多少家店,连s击馆你都不放过,还有,你之前说要把武馆改成什么,澡堂?大小姐,你的钱都是用来扔水里的吗,港人喜欢大澡堂子泡澡吗?”

“我向你买那无人问津的老武馆你不好吗,分明你也不用心经营。”

“……我现在这不是正给你当司机吗?分身乏术。”高且咬牙道。

“不做洗澡堂的话那做什么呢?糖水铺,还是烧鸭店?”

“总之就是不和武馆有一丁点关系是吧?”

“是。”

“……连个念想都不留?”

“有句话叫,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我是文盲。”

“开你的车吧。”

高且转动方向盘,驶入庄园的主路,又叹了一口气:“你爸今天回来。”

“嗯,明天就是除夕,他也该出现了。”

“我感觉他是去治眼睛了。”

“我也没想让他真的失明。”

“那你为什么多此一举?”

高奚轻笑:“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高且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高奚回到别墅,连姨婆准备的宵夜都没吃,就直奔卧室睡觉,一副山崩地裂都与她无关样子。

她实在太累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整理出所有跟他有过回忆的地方,再一个个收购、抹掉痕迹。每到一处,记忆如同跗骨之蛆苏醒,啃噬残存的理智,抵御不了风霜刀剑,ai得无可指望,接下来只有轻声别离了。

憎恨他的时候已经bai慕他的时候要长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