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东皇(一)(1 / 1)

东长玉 不折花 19593 字 3个月前

yan光灿灿,天顶灼日光耀万里,正是纵马驰骋的好天气。

但是石文不想纵马,她只想一刀劈了天上那颗大火球。

「他娘的,怎麽那麽热!」石文碎骂。

只不过,更令她不悦的还不是这天顶的太yan,而是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她居然还得和一群人在这校场上挥汗如雨地训练!

不管想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当初会自愿成为这儿的将士绝对是被鬼迷了心窍。

因为,这里跟她当初想像的根本不一样!

带着心中百般怨念,石文无意识地抬眸,浮空的太yan还是那般亮得刺目,未料突然之间,有一弯月突然横扫过她眼前的太yan。

石文怔了怔,下一瞬,赫然意识到那不是什麽新月,而是把刀!一弯足以取她小命的刀!

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石文反sx抬起手,以她手中的刀格挡住来人的一击,可在姿势尚未调整好的情况下,y接住这把刀的结果便是,她的小命虽然勘勘保住了,可刀却飞了出去。

「啊……」石文张了张口,视线随着那把刀而移动。

不远处,一名正挥剑训练的男子闻声,也跟着转过头,看着那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後「再次」落在了的他身旁。

「……」男子嘴角一ch0u,旋即瞪眼望去,不出所料,朝他跑来的那人正是石文。

「……石文!又是你!」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失手了。」她一边赔笑道歉,一边小跑步过去,然而对方听他这麽说,反应却更加恼火了。

「一时失手?你管这叫一时失手?那你要不要算算你今天一共失手几次了?!」

「这个嘛!你且让我想想啊……」说着,石文还当真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男子见状,额角一跳,又要发作,另一名将士却忽然快步走来,劝道:

「石文、曾信!我说你们别吵了,这不还是训练时间吗!等会儿秋司大人过来叫他看见了,可就有你们受的了!」说话的正是方才和石文对练,将她的刀给打飞出去的那位。

二人闻言,相视一眼。石文道:「既然如此……」

男子却打断他的话,沉声说:「连刀都拿不好的废物,还是早点滚出这里吧!」

石文挂着笑的嘴角僵了僵,虽然很想反驳,但却无从说起,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迳自掉头离去。

「你说我现在过去砍了他能行吗?」石文保持着笑和那方才与她对练的将士说。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那人十分认真地回道:「一来你没那个胆子在秋司大人眼皮子底下惹事,二来你也打不过曾信。」

「……你要再那麽诚实,信不信我下一个砍的就是你?」石文狠笑着说,语毕,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又道:「走吧!训练去。」

「啊、喔!」那人微愣,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哪说错了,但听石文唤他,仍是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里是祈安国王城,自祈安了。

想通之後,石文眉间总算舒展开来。

「说起来,夏司大人是刚刚才知道我们要外出的,所以,哪怕她根本就不曾做过什麽魁儡,也照样能使时家那夥人入局……妙啊!」石文连连颔首。

赵洍清牵起嘴角,驭马往季长秋的位置靠近了些,又压低声音说:「你的这个下属,倒真是挺聪明的。」

「是吗。」季长秋对此却不置可否。

赵洍清道:「这样有趣的一个人,我在想……」

「我不管你在想什麽。」季长秋瞥眼,「但你最好别打我的人的主意。」

赵洍清听了,只得耸了耸肩,一脸可惜地回到了原本的行进路线上,然而在他眼底,却始终是带着几分饶富兴味的笑意。

接下来的路程十分平静,料想是时家再次发现自己受骗之时,也早已过了追踪他们这支队伍的时机,因此一路上可说是安全无虞。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花了几天时间才接近目的地,出发後第三日晚,石文一行人来到了蓝璧山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名曰石头村,是个十分朴素的名字。

石头村不大,居民粗估也不过百来人,入口并无人守着,因此他们很顺利便入了村,也很快地寻到了本地唯一一间客栈,并在此落了脚。

当时几人尚未用过晚膳,赵洍清招了另外三人一起在一楼用膳,见同桌的石文和曾信有些拘谨,便道:「出门在外,你们只管将我与阿秋当作同伴便是,无须顾忌在城里时的那些规矩。」

「是,春司大人。」曾信应道。

「欸!」赵洍清却蹙起了眉,「入村前不是才说过吗?咱们此行要低调,你们俩也别再称我们为大人了。」

曾信道:「那我们该如何称呼您二位呢?」

「是啊!总不好直接唤您二位的名字吧?」石文也说,语毕,也没等季长秋和赵洍清回应,便突然来了个主意。

「那不如,取个假名怎麽样?」

「假名?」季长秋看去。

赵洍清则沉y:「倒也无不可,只是该取什麽假名呢?」

石文像是对取名字很有想法,没过多久便想到:「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左右将军名中正好就有兰、竹二字,您二位风采气度皆不输於他们,何不以另外二字命名?」

这一番话说得煞有其事,不只赵洍清同意,季长秋也没有反对,甚至还问:「那你说,完整该取作何名为好?」

石文方才说完,正觉得她这话捧得可真是绝妙,被季长秋一问,旋即不假思索地续道:「二位大人分别代表春、秋,正好一个叫做春梅,一个唤作秋菊。」

「……」

「…………」

其实石文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春、秋、梅、菊」拆开来看了确实都没什麽问题,可一旦组合在了一起,便y生生从「君子」变成「丫环」了啊啊啊──

「我一定是脑子浸水了才会让你想名字。」季长秋黑着脸道。

另一边,赵洍清也是神情有异,只不过是跟季长秋截然不同的「有异」。

「不、不会啊,我觉得石文取这名字挺好的,秋菊……噗哈……」赵洍清憋笑至此,终於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长秋一眼瞪向他,「你要喜欢春梅这个名字,那你就自个儿用吧!」

就在赵洍清笑得不能自己时,石文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曾信的目光,那眼神简直就像在说「连取个名字都不会,果然是个废物」。

……所以说,早知道她就不多嘴提议什麽假名不假名的了。

所幸就在这个时候,小二正好送上了菜,由於店里客人不多,他便主动招呼了起来,道:「几位是外地来的吧!咱这地儿客人不多,大多都是路过住一宿的,可石头村虽说是个小地方,四周景致却是不错,客官若是不赶时间,不妨多留两日,在这四处转转,幸运的话,兴许还能看到一些地星呢!」

「这地星是何物呀?」赵洍清好奇问。

「喔!说是地星,其实就是些会发亮的虫子,因为只在夜晚得见,所以才被咱这儿的人称作地上的星星。」小二答道。

「会发亮的虫子?那不就是萤火虫而已吗?」赵洍清扬了扬眉,突然就和小二聊上了。

小二却摇了摇手指,「欸,咱这儿的地星可不是一般的萤火虫,客官说的萤火虫是绿se的,可咱石头村见到的却是月白se的,神奇不?」

「确实神奇。」赵洍清又问,「但不知要去何处才能见到这地星啊?」

「这可就不好说了,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总有些地星会从山里飞出来的,可说到底还得看运气。」

「山里?」赵洍清一听见关键字,旋即追问:「阁下说的可是蓝璧山?」

「就是蓝璧山。」小二道。

「那倘若村里见不着,我们进山看看不就行了吗?」赵洍清笑道。

小二听了,脸se却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这……客官还是三思吧!」

「这又是为何?」赵洍清一脸疑惑。

小二张了张口,本yu作答,偏偏这时,另一桌的人却喊了他,小二应了一声,脸上略带抱歉,但还是只能先下去忙他的,只是没过多久,又换另一人走了过来,看模样像是店里的掌柜。

「方才听店里的伙计说,几位客官是想去蓝璧山看看哪?」掌柜道。

赵洍清显然很擅长应付这种和陌生人聊天的事,因此此番又是他接话:「我们也是听小二说,石头村有种会发出月白se光芒的虫子,甚是神奇,据说正是出自蓝璧山。」

「诸位说的是地星吧!特别是特别,可也不至於为了见些个虫子,把命都搭上。」掌柜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劝阻之意。

赵洍清道:「实不相瞒,我们来此之前,确实听说过蓝璧山有些危险,只不过你们这村子想来也是在山下安存了历代有余,难道在此之前就没人进山过吗?」

「客官有所不知啊!这蓝璧山里住的都是些妖怪,以前也确实不是没人进过山,可到头来都被妖怪给害si了!所以客官还是听我一句劝吧!」

瞧掌柜的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赵洍清朝季长秋望去一眼,得後者示意,又说:「照您照麽说,倘若这山里真的有妖怪,石头村紧邻山脚,如今又怎会是今日这般祥和太平的模样呢?」

两人谈话至此,旁边一桌在这儿吃茶的村民也忍不住cha话道:「你们问这,可就戳中咱村民的伤心往事啦!」

赵洍清眸中一动,「愿闻其详。」

於是那村民便接着说:「咱这石头村,之前可是一点都不太平,这山里的妖怪三天两头便要下来闹上一闹,村里能跑的都跑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又没地儿去,这才只好继续待着,否则这村子早荒废了。」

「可我看兄台你倒是正值青年啊!」赵洍清笑道。

「说来惭愧,当时我本也受不了想走了,要不是放不下家中年迈老父,也不会多待上那麽一段时间,可这说来也奇了,全村子的人都想离开,偏偏在那时,却有位姑娘自外地而来,还替我们将那些妖怪赶回了山里,她在石头村待了好一阵,原先的村民们听说这个消息,渐渐地便都回来了,这才会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模样。」

与他同桌的另一位村民笑说:「我还记得,当时村长可喜欢那姑娘了,一直说要让她给他们家当媳妇呢!」

「那麽敢问那位姑娘现在何处?」这句话是季长秋问的。

哪知,村民和掌柜的听了,方才还带着玩笑的脸se却齐齐一暗,後者甚至还叹了口气,接话:「几位客官看他们方才说了这麽多,其实就是想告诫你们几位千万别进山,因为那姑娘啊!有一天进了蓝璧山後,便再没出来过,想来是si在山里了。」

村民道:「不过说来也神奇,石姑娘si後,这山里的妖怪竟再也没出来捣乱,我们也是因此得以过上几年安生日子,直到现在。」

这过程虽然有些玄乎,但一番听下来,季长秋他们也算弄懂了前因後果,只是那位村民的最後一句话,却让他和赵洍清的神情同时一变。

「阁下方才说……那位姑娘姓时?」赵洍清凝眉。

那村民随即应道:「是啊!正好就是咱石头村的石,你们说巧不?当时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是天神派石姑娘下来救咱们啦!」

「喔!原来是石头村的石。」赵洍清听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脸上也又挂回了如先前一般的微笑。

然而,季长秋的神情却变得b方才更加古怪,甚至还道了句:「那可巧了,我们这儿也有一个姓石的人。」

石文先前虽是一直埋头苦吃,尽量不参与他们的对话,可季长秋说出这麽一句,实在是让她想无视都不行,只能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季长秋的目光,扯出一个笑容道:「没想到那姑娘居然姓石,这倒是让我这无关之人平白沾了点光啊!」

曾信闻言,不禁嗤道:「你这是攀上了啊?人家石姑娘可是护了一方百姓周全,你一个废物又做了什麽?」

「你闭嘴!」石文低骂。

若非季长秋特意点了她的名,这个曾信还以为她愿意说话吗!

几位村民和掌柜不懂石文他们之间的食物链关系,听到他们有人姓石,也仅是笑着道:「姓石的肯定都是好福气。」

而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几句,末了仍是叮嘱他们千万别进山,否则必然有去无回等等。

待村民们散了去,曾信立刻道:「不过是些妖怪,一个姑娘都能应付得了,如今我们有三人能战,何惧入山。」

曾信这王八蛋是没打算把她当战力了是吧?

石文额角一跳,但又不敢在季长秋面前明目张胆地跟曾信吵架,只好暂且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

赵洍清摇了摇头,「在山外应对和入山可是两回事,既然村民们都那麽说了,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其实石文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何曾信会那麽说,他嘴上虽未言明,但此番可是连春、秋两位司季都出马了,他们俩的实力,放眼整个祈安国都没几个人得以b肩,怎可能连一位小姑娘都b不过?

只不过,对於曾经去过蓝璧山的石文而言,曾信的想法确实太天真了。

「春司大人说得没错,若想入山,心态上确实得再更谨慎一些。」石文道。

到了这个时辰,店里的人大多都走了,掌柜的和小二也各自忙去,只剩他们这组留宿客栈的客人还待在一楼,几人谈话也因此得以不必东遮西掩。

「作为一个曾经从蓝璧山活着出来的人,你有什麽看法?」季长秋侧首。

想到季长秋先前说的那句话,石文的表情还是有些僵y,总觉得季长秋问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意想从她的神情中探究出什麽一般。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尽量装做什麽事也没有,应道:「要进蓝璧山,可以,但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石文顿了顿,似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迟疑。

赵洍清道:「但说无妨。」

石文微微点头,这才又道:「那就是,进了山之後,你们万事都得听我的。」

曾信睁大眼,「二位大人在此,你竟敢叫他们听你的!这……」

季长秋却b了个手势止住了他的话,道:「该不该听你的,我们自有判断,你只管带好路就行。」

石文早就知道季长秋不会这麽轻易就答应,但毕竟是她的上司级,石文还是只能顺从地应道:「……我明白了。」

「倘若无事,今日就早些休息吧,进山之前还是得先养足jg神才行。」赵洍清微笑道,看模样像是一点都不担心入山之事。

这说要谨慎的是他,如今一派从容的还是他,石文也分不清此人究竟是心大,抑或是太有自信了。

只希望明日入了蓝璧山,身边这三位祖宗真能好好听她的话才是啊!

翌日,他们在天光将亮未亮时便出发了,为的就是避开村民们的耳目,否则让人看到他们往山里去,想必又得听上一番劝阻。

与刚从东皇g0ng出发时不同的是,这次换由石文领路,驾马走在最前,与她并驾而行的是季长秋,赵洍清和曾信则跟随其後。

「脸se这麽难看,不会都到这里了,你还在想要怎样才能不必入山吧?」季长秋斜眼道,说话对象正是位於他身侧的石文。

「属下哪敢呢!况且都到这儿了,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吧……」

「嗯?」

「咳咳咳……属下只是昨日听村民们那麽说,有一丝丝的胆寒罢了,绝对不是真的想走!属下完全是自愿随秋司大人入山的,能有此机会实在是荣幸至极、荣幸至极啊!哈哈哈……」

季长秋这才收回目光,「如此最好。」

毕竟村民的话再怎麽让她胆寒,都绝对没有季长秋的注视这麽令人恐惧。

哪怕村里的人之前已经再三劝阻,可季长秋和赵洍清都是入山之意已决,断不能因为旁人三言两语就放弃,劝得再多,到头来也不过是多费唇舌罢了,这是石文老早就已经认清的事实,要不然她又怎麽「自愿」领他们进入这龙潭虎x呢!

这时,走在後方的赵洍清也加入了话题:「说起那些村民,他们昨日说的那些话的确令人有些在意啊……」

「春司大人是指山里的妖怪,还是那位石姑娘的事?」曾信问。

顺带一提,由於昨日说要取假名之事,到头来也没个结果,而今因为进了山,也没必要避着谁了,他们於是又叫回了原本的称呼。

「都有,毕竟这两件事本就分不开。」赵洍清道,末了忽问:「石文,你还记得上次来是多久之前吗?当时可曾在村里听闻过那位石姑娘的事?」

「回春司大人,距离属下上次来此过得太久了,只知道已有好些年,当时也未曾和村民们聊起过那位石姑娘,因此这部分实在提供不了什麽线索。」

「连自己是几年前来的都不记得了,你这记x可还真好。」曾信嗤道,立刻惹得石文瞪去一眼:

「你这人是一天不找我吵架便不开心是吧!」

曾信当然不怵她,直接瞪了回去,「怎麽,难道我还说错了吗?」

石文原本还想骂回去,偏偏这时,季长秋却应了句:「我倒觉得曾信说得挺对。」

……她就知道自己在季长秋面前和曾信吵架,绝对讨不了好!

可就算是这样,石文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上一句:「属下虽说是忘了,可关於我是几年前来的这事,应该也不重要吧?」

「其实我之所以这麽问,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否与那石姑娘有过一些交集罢,先前那些村民不也说了吗,石姑娘她是有在村子里待过一段时间的。」赵洍清道。

「那石姑娘又有什麽重要的呢?」石文反问。

赵洍清微微一笑,「如果石姑娘只是石姑娘,那当然不重要,可倘若她姓的是韶川时家的时,那就重要了。」

石文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滞,眉头皱起,「春司大人这是还在怀疑那位石姑娘的身分?」

「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

季长秋也说:「时家手握灵石生意,如若他们知道这里有矿脉,就算特地派人查探也不奇怪。」

「秋司大人此言差矣,外头多传蓝璧山凶险,石家就算要派人查探,也不该是派位深宅大院中的小姐出来,更别说还是让她一个人进山。」

石文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只是……

「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只是赵洍清这人向来心细如发,石文也说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用直觉在办事,而一旁的季长秋在听她那麽说之後,则是突然之间陷入沉默,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石文眼见说不动他们俩,不禁无声叹一口气,只道他们没事把事情ga0这麽复杂做什麽,探究一个多年前曾来过此处的石姑娘,对案情不也没什麽帮助嘛!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时家的人真的来过山里好了,那又如何?老实讲,她先前就疑惑,即便来了蓝璧山,证实时家握有蓝璧山独产的矿脉,那也很难证明魁儡一案和时家有关。

毕竟国内流通的灵石大多都出自时家手中,要真靠灵石就能在时家头上安cha罪名,那未免也太容易了。

除非……

石文心中陡然一个激凌,一双眼狐疑地瞄向行在一侧的季长秋。

除非……他们来此,根本就不是为了探案。

他们在山里走了颇长一段时间,入了秋後,天seb之前暗得要早,山林在夜里本就难行,因此在日落之前,石文便寻了个适合紮营的地方,让大家在此休息一晚。

几人下了马,将其栓在一旁,旋即开始了紮营的准备。食物是他们早先备好的乾粮,虽说身在山林,要猎些动物来充作食物也并不难,而这些本是她和曾信身为下属的工作,但石文却拒绝了,理由是:

「夜里的蓝璧山尤其危险,你们若离了我,指不定要遇上什麽麻烦呢!」

曾信却道:「就算真碰上什麽妖怪,你觉得凭秋司大人和春司大人的实力,有可能应付不来吗?要我看,你就是怕自己独身一人入这山林,遇到妖怪时会被那些妖怪给吃了吧!」语气里尽是鄙夷。

赵洍清笑笑道:「其实也无妨,反正我们带来的乾粮还够,你们就别为这等小事起争执了。」

「春司大人有所不知,此人平日便惯常喜欢偷懒,而且还是个连刀都拿不好的废物,就算他真怕了,那也没什麽好意外。」曾信道。

这个王八蛋!在秋司大人面前胡说什麽呢!

石文心一提,连忙替自己辩白:「你说谁喜欢偷懒了!」有季长秋这样一个上级,她就算想偷懒也不敢啊!

「是吗?」曾信挑衅一笑,「那麽拿不好刀这点,你总无法反驳了吧?」

……石文觉得自己是该来好好想想,这山里哪个地方适合杀人弃屍了。

「唉呀!消消气,大家都是东皇g0ng的夥伴,曾信你也别总一口一个废物的说人家了,多伤感情呀!」这次依然是赵洍清出来打的圆场。

「……是,属下往後必定多加注意。」

虽然对石文还是多有不满,但毕竟是赵洍清说的话,因此曾信还是乖乖答了是,最多就是答完之後,又朝石文瞪去一眼,对此,她倒是早就习惯了。

重要的是,总算是有人替她说句公道话了!

石文朝赵洍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可真想叫季长秋认真看看,什麽才叫做为人上级该有的公正!!

「你这麽看着我做什麽?」季长秋斜斜望去。

「没、没什麽……属下就是怕秋司大人会因曾信方才那番话误会属下……」

「我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吗?」

你就是啊!

「自然不是。」石文再一次完美展现了何为心口不一。

「闹够了,那就准备紮营吧,曾信你和阿清留在这儿,听他指令,石文和我去林里狩猎。」

「啊?」石文立刻发出疑问。

「啊什麽,听不懂吗?」季长秋道。

「不、不是……」这个季长秋先前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石文嘴角微ch0u,续道:「夜里危险,我们的粮食又还够,也不是非要去……」

「我想去周围转转,打猎不过是顺便,有问题吗?」

「这……」

季长秋也不管石文一脸面有难se,接着又道:「这紮营的地点是你选的,目前看来也还算安全,阿清和曾信待在这,出不了什麽事。」

石文没想到季长秋会主动提出要去做这狩猎的苦差,赵洍清和曾信若只是待在这儿,那她自然是没什麽好担心的,之前之所以希望他们别离开她的视线,也是怕有人不受控地乱跑,可如今看来,最不受控的,恐怕就是季长秋了。

偏偏季长秋的命令她还没法驳,这可真是……

「秋司大人,属下认为不妥。」

……曾信?

未料就在这时,开口替她劝阻的竟是曾信。

然後曾信又说:「还是让我和您一同去狩猎吧!他这个没用的家伙,去了也不过是拖您後腿罢了。」

「……」可别跟她说,把「废物」二字改成「没用的家伙」就是曾信所谓的「往後必定多加注意」。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石文既然之前来过,对周遭地形大概还有些印象,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如何?秋司大人带我去就是信任我,你就尽管在那儿羡慕去吧!」石文「哼」道。

哪怕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跟季长秋一起去狩猎,但也总b让季长秋和曾信两个人一起离开营地的好,至於她为什麽要特地多说那一句话来挑衅曾信……咳!机会难得嘛!要知道,平时在东皇g0ng,她可是根本不可能获得季长秋青眼的,若非因着她之前来过蓝璧山,季长秋大概也不会特别指名要她同他到周围转转。

不过,如果他能省略那句「总归是有点用处」,那就更好了。

「走吧。」季长秋道。

「是!」石文应声,旋即带上自己的配刀跟了上去,留下黑了半边脸的曾信,以及一脸似笑非笑的赵洍清。

方才拖了那麽一阵,太yan至此已经几乎要落下了,又因山林中树荫遮蔽,暗得似乎又b平地上快得多,季长秋於是以灵力托起一盏红焰,用以替他们照亮前路。

「说起来,秋司大人怎麽会想到附近转转?同样是山林,看起来并无什麽不同啊!」石文道。

季长秋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之前来蓝璧山时,山里也是如今的样子吗?」

石文的视线无意识地飘往别处,「唔……算是差不多吧……」

「照这麽说,蓝璧山极为凶险的传闻难不成是被外人给夸大了?」

「这……」

「我就是觉得奇怪,我们这一路上都并未遇到任何危险,行进得未免也有些太顺利了点。」季长秋一边朝前走,一边侧首往石文看去。

石文吞了吞口水,扯出一个笑容,「……秋司大人自有东皇大帝庇佑,福泽加身,当然不会遇上什麽危险了。」

「那麽你之前呢?难道就什麽危险也没遇上?」

「我……」

「如若没遇上危险,那麽先前在东皇g0ng时,你又为何会那般抗拒前来蓝璧山?」

季长秋这b问得功夫实在了得,尽管这整个说话的过程中,他的语气一直是平平淡淡,但石文却彷佛感受到某种被人拿刀抵在脖子上质问的压迫感,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做何答覆。

顿了半晌,见季长秋又是一眼扫来,她才终於再次开口道:「不瞒秋司大人,我之前来蓝璧山,的确是有碰上一些麻烦,是以此番再来,当然是b之前要注意不少。」

「那你……」

「啊!」

季长秋大概本想追问她当时是遇上了什麽麻烦,可石文却忽然大喊一声,伸手指向某个方位,道:

「秋司大人,我方才看见那儿有个影子,许是只野兔或野鹿什麽的,您待在这儿,属下这就过去看看!」

季长秋眉头一皱,心里还在想,这野兔和野鹿的大小也差太多了,真不知这人究竟是看见了什麽,可他还来不及开口,石文便已自己托起一株火焰,急匆匆往一旁的草丛钻去了。

想当然,石文根本就没看到任何影子。

之所以那麽说,不过是想藉此打断季长秋的追问,以免再说下去,她真要被季长秋那个直觉敏锐的家伙给看出什麽端倪。

石文在那儿慢慢晃悠了一会儿,已经想好等会儿回去就说自己一时不慎让猎物给跑了,了不起就是被说句「没用」,反正她这没用的形象本就已经深植人心了。

这麽想着,正当石文打算转个弯折返回去时,脚下却不知绊到了什麽,害得她往前踉跄几步,险些摔个半残。

「ga0什麽……」石文低骂一句,稳住後,旋即将那株以灵力点起的火焰往脚边照去,接着才发现绊到自己的东西是某个人的手臂。

喔!原来是手啊!她还以为是什麽呢……嗯?手?

石文倏地愣住了,半晌,还是努力压下心中惊疑,将灵力焰留在半空,自己则蹲下身,拨开了脚边那些丛生的杂草,定睛一看,果然有个人倒在那儿,也不知道si了没。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眼前倒着的这人并不是妖怪,她确确实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个nv人。

只是,这蓝璧山怎会有个姑娘?

石文神情微凝,在灵力焰微弱火光的辅助下,将那人的身t翻了过来。

虽然脸上沾了些泥土和血渍,但还是能依稀看出此nv面容姣好,且看她衣裳的布料也颇为高级,一点都不像寻常的乡野村妇。

只不过,现在并非探究此人身分的最佳时机,还是救人要紧。

石文伸出手,本想先探探对方的脉息,看看人是否还活着,之後再将季长秋叫来,可她并未料到,自己的手方才伸出,这nv人的双眼便猛然睁开,甚至趁石文全无防备之计,举起一把小刀,二话不说往她挥去。

石文先前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手上还握着武器,着实是大意了,再加上此nv动作迅疾狠绝,出手便想要了她的命,若非石文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往旁一偏,她这条小命恐怕就要被收了。

「唔……」

只是,尽管石文避开了要害,那小刀依旧是往她的左肩上划了过去,石文吃痛地叫了一声,那nv人便趁机将她往旁撞了开来,自己则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双紧盯着石文的眸映着一旁忽明忽暗的火光,漠然中带着一gu狠劲,像是随时准备上前再补一刀。

这个白眼狼,亏她刚才还想救她!

石文在心里骂了一句,正想拔出佩刀自保,那nv子却不知为何眉头一皱,忽然转身,主动离了现场。

石文起先还觉得困惑,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为何会逃了。

「石文!」

是季长秋的声音。

「秋司大人,我在这……」石文应道,声音中透着几分虚弱。

「我听见有些sao动便过来看看……你怎麽了?」季长秋边说边绕到石文身前,却在见到她左肩上的那道伤口时面露愕然。

那伤口一看就知道是人为,而非野兽所伤,石文也没打算瞒他,开口便道:「我方才在这儿发现了一个受伤的nv人,本想先看看她是否还有救,没想到却一时不慎被对方给伤了。」

「人呢?」季长秋随即问。

石文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某个方位,「往那儿跑了,我看她伤得挺重,应该跑不快,属下这就去追……」

「回来!」

石文才没走两步就被季长秋给叫住。

「你伤成这样,可别人还没追到,自己就先倒了下了。」季长秋皱眉道。

石文本以为季长秋这是打算自己去追了,却没想到,他竟是拉着她到一旁坐了下来,接着又将灵力焰燃得更亮了些,好让他替她检查伤势。

「你伤得不轻,得先把血给止了。」季长秋道,然而举起手时,动作却有片刻的迟滞,那动作像是本想将石文伤处的衣裳给解了,可後来却没这麽做,而是拿出一罐随身携带的伤药,直接就着被刀划破的那道口子,给她的伤处撒上了一层药粉。

「疼吗?」

「我没事,不过是些皮r0u伤罢了──嘶!」

「这样还叫做没事?」瞧石文那副明显疼得雌牙咧嘴的模样,季长秋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在石文看来,那就是在说他这下属可真没用。

然而,当她细看季长秋此刻的神情时,却好似从他的眉宇间看到了几分担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上完药之後还没结束,季长秋竟又抓起她的一只手,凝神给她把起了脉来。

「……」石文突然有些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季长秋了。

诸位便想,她认识的那个秋司大人岂会放下一个可疑人物不追,跑来关心她的伤势,甚至还主动替她疗伤诊脉,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你那是什麽表情?」季长秋抬眸,见石文一脸不知道该说是受宠若惊还是单纯惊恐至极的表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属下只是惊讶……没想到秋司大人您居然还懂医术?」石文随口找了一个理由。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只是被砍了一刀,应该也用不着把脉吧?

季长秋没有回应她,倒是探了一阵脉象後,眉间的皱痕陡然间加深了许多,还听他道了句:「不好。」

「何事不好?」石文问。

季长秋沉声道:「那刀上淬了毒。」

「……啊?」石文登时睁大眼,「可我没觉得自己中毒了啊!」

「那不是一般的毒,你试试运转t内灵力。」

「……」

石文於是依言试着运行灵力,而她这一试,立刻就明白了季长秋所指何意。

「好了。」季长秋点了点她的手背,示意石文停下,「此毒虽不会对x命造成威胁,可你的灵脉如今已完全被封,倘若强行运转,恐伤及自身。」

石文这才注意到,她先前点了的灵力焰也早已消失,想来正是因为她的灵力流动受阻所致。

「……秋司大人,此毒可有解?」

季长秋摇头,「医术非我所长,我能做的相当有限……」话说至此,季长秋忽然一顿,目光再次移往石文受了伤的左肩,而後又将手凌空放在她的伤处,紧接着,石文便感觉到一gu不属於自己的灵力流往她的t内。

「秋司大人,您这是……」

「此毒不解,你便暂无灵力傍身,如此一来,伤口修复的速度定然极慢,我虽不善医术,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石文当然知道,季长秋这是在用自己的灵力替她疗伤,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惊讶。

这中毒的不是她吗?怎麽ga0得好像季长秋才是中了毒,脑子坏掉的那一个?

「怎麽了?」

「我就是在想,这毒是不是会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我才会以为秋司大人方才在关心我的伤势,还替我上药治伤什麽的。」

若非如此,要怎麽解释他这一连串的行为?

石文正歪着头思考,脑门却忽然被人用力一拍,然後便是季长秋应了句:「我关心下属的伤势有任何问题吗?」

「没、没问题……」石文摀着自己被打了一下的前额,也不知自己怎麽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难不成那毒的副作用除了幻觉,还会让人变傻不成?

「与其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说说,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nv子的长相?」季长秋问,总算成功将话题导引到了重要的事情上。

「看是看到了,不过是个我从未见过的人……秋司大人莫不是怀疑,她就是村民们口中的石姑娘?」

「倒也不是。」季长秋出乎石文意料地应了这麽一句,末了,收回那只以灵力替她疗伤的手,问:「现在感觉如何?」

石文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应道:「好像……确实不那麽痛了。」

「既然如此就走吧,先回营地。」

「咦?那方才那个人,我们就不管了吗?」

「当然不是。」季长秋淡淡答道,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石文猜不透他的想法,心里虽然狐疑,但见季长秋准备离去,便也只能跟着站起身,听他的先回营地再说。

???

彼时,赵洍清和曾信早已把火升起,就连烤架都搭好了,就坐在火堆旁等两人打猎回来,未曾想,待二人回来,猎物没见着,倒是多了个伤兵。

曾信一看石文是带着伤回来的,便忍不住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拖後腿的,没用的废……家伙。」

你知道你改最後那两个字其实并没有b较好吗?

石文翻了个大白眼,却没心力同他吵架。

还是赵洍清稍微有点良心,关切地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石文道:「说来惭愧,我一时不慎,被人给偷袭了。」

赵洍清眉间一动,确认般地问道:「你说,你是被人给偷袭的?」

石文点了点头,同之前和季长秋说过的那般,简单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最後结尾道:「也不知那nv子是何来历,居然有那麽邪门的毒药。」

赵洍清和季长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是因为知道那毒药不会危及x命的缘故,他看起来并不怎麽担心,甚至还有心思打趣道:

「我说阿秋啊!你这个护卫做得也未免太不称职了,对方就一个人,你居然还没防到。」

不曾想,季长秋竟还真应了句:「确实是我疏忽了。」

石文总觉得他俩的态度有些奇怪,怎麽先前还那麽在意「石姑娘」的两个人,现如今却没任何人提出要去搜捕那名nv子?就好像……他们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似的。

她在心里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直接问他们,哪知就在这时,另一件怪事却发生了。

石文先是看到一点莹白自眼前飘落,起先还觉得是眼花看错了,然而再接下来,竟又是更多白点缓自空中而落。

曾信也觉得奇怪,伸手接住了那点点落白,纳闷道:「这是……雪?」

但是现在才刚入秋季,就算是在山里,也不该在此时降雪的。

石文仰头,看那片片雪白依旧不断飘下,突然像领悟到了什麽,「这不是雪。」

曾信似是也反应过来了,只是脸上还是带着些许困惑:「灵力……有人用灵力这麽做的?」

「这是一种用来传递消息的手段。」赵洍清道,表情看起来没有一丝惊讶,像是一早就看出了这是什麽,一旁的季长秋也是如此。

「春司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曾信道。

「不对……」只是石文并不这麽想,她将视线自夜空收回,投向赵洍清和季长秋。

「二位大人……是不是以前就见过这种手法。」

这句话乍一听,和曾信口中的「见多识广」并无什麽不同,但是赵洍清知道,眼前这个心思敏锐的小将士,所指的是另一层涵义。

赵洍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而是道:「走吧,救人要紧,晚餐就待会再吃吧!」

救人?莫非这是某种求救讯号?

赵洍清的这句话实在让石文有些困惑,以眼神询问季长秋,对方却只回了句:「愣着做什麽?还想不想解你身上的毒了?」

蛤?所谓的「救人」,指的难道是救她?

不对,还是不对……

石文已经快被他们两人这0不清的意图给ga0疯了,偏偏这时,她又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

只见铺上雪片的土地上,有一处明显聚集了更多的白,而那片雪se就这样一路弯曲着通往了山林的某处。

无论这是什麽讯号,此举都无疑是在指引他们该往何处,只要顺着路走,便能得到答案。

季长秋率先往那条白地上迈出一步,她没想到的是,这第二步都还没跨出,有人竟会大着胆子,横跨几步挡在了他的前方。

「你这是做什麽?」季长秋沉声道。

石文双臂微张,「不能去。」

她的脸se有些苍白,也不知是先前血流太多所致,还是因为不得不直面季长秋而给吓的。

「理由?」季长秋又问。

石文吞了吞口水,神情看来是极不想答,奈何被季长秋这般盯着,最终还是捱不住而屈服,低声道:「那里有妖怪……」

「你身为东皇g0ng的将士,居然还怕妖怪?」

季长秋的眼神看起来又更可怕了,石文差点没被他那张脸给b出眼泪,但是无论如何,这句话她一定要说──

「那里可是妖怪的大本营啊!」

季长秋听了,表情似有一瞬间的松动,只可惜,石文还来不及「乘胜追击」、加油添醋说那些妖怪有多可怕,便听赵洍清沉y道:

「原来是妖怪的大本营啊……」

然後他忽然露出了一个让石文觉得十分不妙的笑容,「既然如此就更要去了。」

季长秋也点头表示同意,压根不管石文的阻挠,就这样和季长秋越过他往林中走去。

……不是,他们难道就仗着自己是司祭,打算以四人之力端了蓝璧山所有妖怪的老巢吗?!

就算季长秋二人灵力高强好了,但他们难道就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好的,看他们越走越远,肯定是压根没打算考虑她了。

不同於还愣在原地的石文,曾信随手用了个法力,灭了才烧没多久的营火,在跟上去之前,甚至还朝石文露出了一个充满鄙夷的表情。

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啊啊啊──

不是说好进山後万事都听她的吗!!

那三个人是不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吧!

石文在心里崩溃,却没敢真正把他们给吼回来,说到底,早在被b来蓝璧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有可能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果然,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啊……

石文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有了白雪的指引,季长秋和赵洍清已经完全不需要石文带路了,後者虽然抗拒前往,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还是得尝试着问道:

「秋司大人,我们只有四个人,断然不能就这麽闯进去,不知您和春司大人可有什麽计画?」

「没有计画,过去把他们的老巢端了就是。」

季长秋给了一个像是热血过头的笨蛋才会给出的答覆。

「我记得秋司大人您之前明明没那麽傻的啊……」

「你说什麽?嗯?」

「我说秋司大人英勇无双!别说是四个人了,就是只有您一个人,要端了那妖怪的老巢也没有任何问题!」

石文十分识时务地修改了说词,以免她在杀进妖怪老巢前就先被自己人给处理了。

又走了几步,见季长秋这条路不通,石文只好转向赵洍清那儿,问道:「那不知春司大人可有拟订什麽计画?」

「当然有。」赵洍清微笑道。

太好了!她就知道这儿还有一个正常人!

石文登时一脸充满希望,「春司大人可否先将计画说来让我们听听?」

「计划就是,」赵洍清举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长秋,「我们两个负责开路,」

然後他又指向石文和曾信,「你们两个负责掩护。」

「嗯、嗯、嗯。」石文连连点头,「不愧是春司大人,这计画可真是太周详……了?」

赵洍清说完以後便放下了手。

石文:「……就这样?」

赵洍清:「就这样。」

……没救了,但不是他俩的脑子没救了,而是她没救了。

眼见事情已经无力回天,接下来的路,石文只能一脸视si如归地跟在他们後头,顺着白地走到尽头後,虽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仍可看见前头有处亮光,四周都是树林,唯有那儿被人辟过,建出了一座不小的寨子。

四周异常安静,他们观察了一阵子,也不见那座寨子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个巡夜的妖怪也没看到,这令曾信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在蓝璧山里安逸太久了?居然连个守夜的人也没有。」

「依我看,就是安逸太久了。」石文在後头道,语气b前先前的浮躁,如今竟要显得冷静许多,就连观察远方的神情也无b专注。

季长秋往她看去一眼,但只一下便将目光移往赵洍清,而後者也正巧转向他,用眼神询问:「走吗?」

季长秋颔首,朝後方之人招了招手。

四人小心翼翼地潜伏而近,行至接近寨子,还是没听见有任何声音,近了看,甚至可以发现大门是微微敞开的,石文心里正觉疑惑,忽听里头终於传来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道:「你……你究竟想做什麽?」

没有任何任回应,再然後便又没了声响。

明眼人都能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石文对此更是忐忑万分,虽然知道这句话由她来说必定惹人生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两位大人,我先进去探探吧!」石文道。

季长秋斜睨向她,那眼神果然带着几分古怪,但石文却没给他们否决的时间,一说完便翻过栏杆,贴着墙面移动到了门边。

到了这麽近,她终於又能听到一些其他的什麽,那声音像是有个人将某样东西拿起又放下,期间还出现了水声流动的短音。

听起来似是……有个人在倒酒?

但是不对啊!她虽没听见其他声音,可却能感受到这屋子里头应当是有许多妖怪齐聚的,以大多数妖怪的x子,不可能只有一人在喝酒,而其他人都如此安分,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这点着实是奇怪了。

石文想得专注,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後,将手搭上她侧耳倾听的门板,用力往里一推。

当时石文正贴在门上,陡然间失去支撑,整个人旋即往前扑去,但这次可不是踉跄几步而已,而是直接给她摔到了地上。

「哎哟……」石文吃痛地叫道,正想骂是谁推的门,便见一人越过她走进了屋内,待她抬眸往上一看,立刻就将到口的骂声给吞了回去。

一来,是因为走过她的人是季长秋,二来,是因为眼前的画面实在是让她吓得不清,震惊到连要爬起来都忘了。

偌大的寨子里,众妖们全被绑在一旁,不是面露惊恐就是瑟瑟发抖,寨中有座长桌,长桌的尽头,一名nv子端坐其上,其貌犹如出水芙蓉,一身素绫白衣更衬出她的三分清丽、七分冷逸。

nv子原正优雅地品着酒,见了来人,忽而放下酒杯,g唇一笑,那模样看得石文当真是目瞪口呆。

只不过,她之所以目瞪口呆并不是因为nv子的绝se,而是因为……

这个人,不就是早先在林中受了伤,还莫名其妙砍了她一刀的那个嘛!

石文呆了半晌,终於反应过来自地上跳起身,冲到季长秋身前,指着那nv人道:「秋司大人,就是她!就是她伤的我!」

「我知道。」季长秋淡淡地应了三字。

石文转过头去,心想:你又知道了,可也是这一看,她注意到季长秋的神se中并没有半分紧张,甚至连最基本的戒备都没有。

然後,另一件更让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何时进了屋的另外两人也往nv子所在之处走了过去,赵洍清又b曾信要往前多走了几步,扬起眉,本要开口,nv子却抢在她之前发话道:

「太慢了。」

「你这麽快就找到这儿,那才是不合理吧?」赵洍清笑笑,竟是十分熟稔的样子。

「若非被某些麻烦绊住了,兴许我还能更早找到这儿。」nv子轻哼一声。

赵洍清对此却颇不以为然。「瞧你得意的,我们又不是b谁先找到妖怪的寨子。」

石文对於现在的状况完全0不着头绪,就在她满脸疑问之时,季长秋说话了。

「你应该是把手边的事办完才来的吧,宁羽?」

……宁羽?怎麽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是当然,我办事还需要担心吗?」宁羽放下酒杯自位上起身,双手还x朝前走了几步,石文还在思考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nv子便已走到了她的面前,双眼微眯道:

「我记得你。」

记得又怎麽样,可别以为是两位司季的老熟人,她石文就怕了──

「原来这家伙方才在林中遇到的人竟是冬司大人您啊!」曾信忽道。

石文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啥?

啥啥啥?

冬司大人??他说的是那个传闻中素有林下之风,举止娴雅、慧眼识人,提携後进不遗余力的那个冬司祭?

难怪她会觉得「宁羽」这个名字很熟悉。

差一点,她就要把「偷袭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小人」等字眼给骂出口了。

但是且慢,这人知道自己差点把她这个「後进」给砍了吗?

许是看出了石文眼中的震惊,宁羽这才道:「当时以为你是外头来的小贼,本想顺手处理掉,没想到竟是长秋的手下,可真是对不住了。」

「……」

不是石文要说,但这个道歉真的是一点诚意也没有,她可是差点就把小命给丢了啊!

而且谁能告诉她,为什麽第三位司祭也会出现在这啦啊啊啊!

宁羽g了g唇,还是看着石文,「你似乎有什麽话想说?」

还有为什麽!这人明明笑着,却给人一种惹不起的感觉?难道这东皇g0ng有规定笑里没刀的当不上司祭不成?!

石文心里各种凌乱,但又没胆说出口,只能压下心里委屈,应道:

「……适才能得冬司大人指教,属下真是备感荣幸,倘若有不慎冒犯之处,还望冬司大人见谅。」

被人砍了还得这麽说话,当真是充分展现了为人下属的凄凉。

「无妨。」宁羽摆了摆手,但说实话,被砍的不是她,她本就无甚可在意的。

「还是先来说正事吧!」语毕,宁羽便要走回先前坐着的位子。

「等等。」季长秋却叫住了她,道:「解药。」

……季长秋不提,石文几乎要不记得自己有中毒这件事了。

「喔、对。」宁羽侧首,随手将一个药瓶扔了过去,那位子扔的不好,石文本是接不到的,但却楞是被季长秋给伸手接住了。

而後他又将药瓶转交给石文,「拿去。」

「谢、谢秋司大人。」石文连忙接过,抬起头时,不经意对上季长秋的眼神,竟觉得他好像能看进她的眼底,连那些被她给藏住的委屈都能看穿。

不过大抵是错觉吧!

因为季长秋很快便收回目光,转身走到长桌旁坐了下来,赵洍清也拣了个位子坐下,只有石文和曾信依旧站着,一人一侧站在春、秋两位司祭身旁。

而後石文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从中理出一些资讯,大致是这样子的:

数月前,宁羽被安排了任务,前往探查时家的矿场意外,刚好那里距离此地不远,日前她接到赵洍清传信,得知他们要来蓝璧山,因着手边的事也差不多处理到一个段落,於是便顺路来此先与他们会合。

这位冬司季也着实胆大,未等他们抵达便独自一人入了山,虽说她现在能好端端坐在这,其实也足够证明她确实是有那个本事了。

而她之所以出现在这处寨子,是因为佯作被这些妖怪给逮住,这才顺势找到了他们的大本营。

「此处布有结界,若不这麽做,要找到此处恐怕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宁羽道。

经她这麽一说,石文这才恍然大悟,想来季长秋和赵洍清早就猜到宁羽定是制伏了众妖,所以才敢用如此招摇的手法领他们过来,因此当石文说往这方向是妖怪的大本营时,他们才会全然没有要听她劝告的意思。

至於他们是何时发现此事和宁羽有关……恐怕,在石文被砍一刀中毒之後,季长秋就已经知道了吧!

不过,有一事,石文到现在还是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三位大人来此不是为了找寻和时家有关的线索吗?既是如此,又为何非得找到这山里的妖怪呢?」

「这点我也想问,你好端端的,招惹这山里头的妖怪做什麽?要是遇到修为高些的,独身一人,难免不会陷入险境。」赵洍清道。

宁羽对此却颇不以为然,「要想打听消息,直接找住在这儿的妖怪不是最快的吗?要不你说,你们从东皇g0ng带过来的人,到目前为止可曾提供过什麽线索没有?」

确实没有。

但是她不是本来就只负责带路吗?至於什麽查案、提供线索的,和她有什麽关系?

石文面上自是并未表现出来,只敢在心里头嘀咕,几人谈话的过程中,她一面听着,一面时不时往那些被绑在一旁的众妖瞥去。此时,宁羽又道:

「b起这些妖怪,这蓝璧山的其他东西可要麻烦得多,我一路走来就没少碰到陷阱,有的布置得还当真是挺厉害。」

季长秋道:「说起这个,你先前不是伤得挺重的吗?」

宁羽眉头一动,「……谁说我受重伤了!」说完,立刻像想到了什麽,斜眼朝石文看去。

都伤到倒在地上了,不是受重伤是什麽?石文心想。

替石文发声的是赵洍清:「瞧你脸se白成那样,受伤就受伤了,逞什麽强,我们又不会笑你。」话虽如此,他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宁羽微别开脸,「……就凭我的医术,这点伤还用不着你们关心。」

看她这副要强的模样,赵洍清嘴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一直到宁羽瞪了他一眼,他才稍微歛起笑容,道:「只是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样的陷阱,居然连我们冬司季都避不开呢?」

「你别在那儿拐弯抹角的嘲讽我,说得彷佛你们都没落入陷阱似的。」

看赵洍清的表情,大概本想回「我们就是没落入陷阱,如何?」,但下一刻,又猛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看向季长秋,後者显然也是一脸狐疑。

「为何……我们会都没碰上陷阱呢?」季长秋道。

敏锐如石文,一下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在场几人齐齐看向她,说话的仍是季长秋:「是你带我们避开那些陷阱的?」

石文尚未回答,宁羽便已道了句:「不可能。」

她是见识过那些陷阱的,纵然碍於面子,不愿意坦承自己之前被那陷阱害得有多惨,可到底是知道它们的厉害,其布置之隐密,就连身为冬司季的她都也很难发现,更何况只是东皇g0ng一介普通将士。

「就算你的这个下属之前曾经来过蓝璧山,她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陷阱。」

宁羽这话说得笃定至极,可末了,脑海中却无预警地浮现出一个足以推翻上述的荒唐假设。

「冬司大人……您这麽盯着我做什麽,不是您说的不可能吗……」

「我是觉得不可能没错,但这都是建立在合理的推断之下。」宁羽眯起眼,眼神中带着审视。

「那……」石文吞了口口水,「不合理的推断是什麽?」

「那就是,这座山里所有的陷阱,都是你布下的。」

「……」显然,不只宁羽,另外两位司季也和她想到一块儿了,此时此刻,寨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其中又以距离她最近的季长秋视线最为凌厉。

石文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麽替自己辩解,季长秋却先道:「你若没有想好一个完整的说法,那我劝你还是别说话了。」

「我先前就在想,这寨子里的妖怪如此蹩脚,怎有能耐布置出那般缜密的陷阱,现在知道了,那些陷阱果然不是他们布下的。」宁羽道。

一旁的曾信听了宁羽的说法,同样满脸狐疑,石文甚至没想到,这种时候,最相信她的人竟是曾信。

「恕属下多嘴,属下觉得,那陷阱不该和他有关。」曾信道:「因为就我所知,石文他可b那些妖怪要蹩脚的多了。」

不过这种相信真的大可不必。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不如就问问周边这些妖怪们吧?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一些什麽?」赵洍清微笑道。

什麽叫做他不愿意说,这不是季长秋叫她没想清楚就不要开口的吗!

她不说话,自然就是在想着该怎麽解释,虽然,她若是想得到,那麽早在前往寨子的路上,她就全都想到了,尽管那时还不知道宁羽在此的事,可她就是清楚,一旦到了这座寨子,那麽有些事,他们迟早都会知晓……

「宁羽,解了那些妖怪的禁言术吧!」季长秋道。

果然是被禁了言啊!她就知道,这些妖怪是不可能如此安分的。

众妖们被解了禁言,几个胆子大些的立刻就说:「你们这些人,还不快把我们给放了!」

「就是!咱在这山里生活的好好的,也没害人,凭什麽抓我们!」

「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咬烂这破绳子!」

众妖们嚷嚷着,宁羽嫌恶地皱起了眉,「吵si了,我可以再把禁言术用回去吗?」

季长秋使了个眼神,示意宁羽再等等,妖怪们叫嚣着,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等当家的回来了,她不会放过你们的」,再之後,便是一个山犬妖忽道:

「喂喂、你们有人闻到了吗?这好像是二当家的味道。」

「二当家?二当家回来了吗?」

「这麽一说,我也闻到了,不会错的,这就是二当家的味道!」

「快看,味道是从桌子那儿传来的,看来是二当家混入他们之中当j细了,是二当家来救我们啦!」

「二当家!救命啊!」

他们就这样默默听着妖众在那儿吵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都极为丰富,石文脸se也是不断在变的──一阵青一阵白,最後,她终於忍不住,大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若你们二当家真是j细,那她现在都该给你们害si了!」

其中一个小妖低声道:「二当家气到发抖了,大家都听话点。」

很好──连一小妖都听得出她在发抖了,只不过到底是气到发抖还是怕到发抖,这恐怕还有待商榷。

因为,他们口中的二当家不是别人,就是她──石文。

「我现在知道你之前为什麽会极力阻止我们来妖怪群聚的寨子了,二当家。」季长秋冷冷道。

赵洍清笑yy地说:「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曾信则持续火上加油:「不用禁言术就能让妖怪们安静下来,不愧是二当家啊!」

宁羽的表情从不耐烦,到现在似是懒得管了,便全权交给季长秋去问话,反正那本来就是他的下属。

「秋司大人,我可以解释,真的。」石文表情恳切地说。

偏在这时,又有几个妖怪张嘴嚷道:「二当家,这夥人怕是已经识破你了,你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是啊!二当家就不必客气,直接把他们给砍了就是!」

「没错、没──」

「没错个p!让你们闭嘴听不懂吗!」石文气极败坏地大骂。

「再吵,都不要命了吗!」都不要我的命了吗!

大吼完,转向季长秋时,她又成了那副怕得要si的模样,「秋司大人……」

季长秋还是那句话:「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说。」

「清楚了、清楚了。」石文连连点头,为了避免季长秋反悔,一个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她当成妖怪的同夥给砍了,便赶紧挑重点解释了几句:

「就是几年前我来蓝璧山的那次,因缘际会帮过他们,後来便糊里糊涂当上了二当家,山里那些陷阱确实都是我布下的,但都是为了防止他们跑下山……抑或是防止有人跑进山,好让众妖能够在此潜心修练……我到东皇g0ng去也没有任何居心不良,更不是什麽j细!我说的都是真的,三位大人一定要相信我!」

「看来你对蓝璧山的了解,远不只你之前说过的那样浅啊?」季长秋道。

「所以,你之前说自己是侥幸从蓝璧山全身而退,是骗人的罗?」赵洍清也说。

「原来山里那些该si的陷阱真的是你布下的。」最後是宁羽冷声一句。

「……」

嗯,所谓「被杀人目光包围」,指的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处境吧!

一旁的妖怪们瞧着情势不太对劲,总算没人敢再像方才那般随意开口,至於石文,事实上,来的路上她心里多少有些准备,知道事情高机率会变成现在的状况,左右是免不了责罚的,还不如一口气把能说的都给说了。

「三位大人明监,我当初本已决心退出此山,若非这次被b……不对、被迫……也不对……总之,若不是又来到蓝璧山,我也断不会再跟此处有任何交集……」

就是因为这样,她当初才si活不愿意来蓝璧山的。

听完石文的说词,赵洍清和宁羽都看向季长秋,显然是在等他做决定。

石文心脏跳得飞快,生怕季长秋下一句便是「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这样的话,却没想到,季长秋竟只是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既然如此,我就姑且相信你吧。」

……咦?

…………就这样?

石文呆了呆,还在想季长秋是不是口误,说不定他原本其实是要判她「秋後问斩」之类的?或者他只是暂时还没想到要怎麽处置她?

季长秋眼神环顾四周一圈:「至於他们……」

「请秋司大人不要杀他们!」石文原先尚且惊疑未定,然而当听见季长秋再开口时提到那些妖怪之时,她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他们虽是妖怪,但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山里头修练,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

季长秋似是没想到石文会这般替众妖求情,眸里闪过几分惊讶,半晌,应道:「放心吧,我本来就没想杀他们。」

「咦……」石文微愣,又看向宁羽和赵洍清,後者注意到石文的目光,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不该做无谓的杀戮。」

春司大人果真是悲天悯人!

然後赵洍清立刻又笑容灿烂地补充了一句:「况且他们还有利用价值呢!」

「……」

另一边,宁羽瞥了赵洍清一眼,没说话,想来便是同意他了,也是在这时,石文才注意到,无论是季长秋说信她,还是表达自己没想杀这些妖怪时,赵洍清和宁羽都不曾提出一句反对,也不知这究竟是对此事有志一同的默契,还是他们对季长秋作为司季之首的服从。

不过,这毕竟不是石文现在该在意的事,确定自己暂时不会身首分家後,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不知三位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季长秋道:「我们应该会在这待上几天,寨子的事你且处理妥当了。」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整理出几间房。」石文道。

众妖那儿倒是好应付,虽说距离她离开蓝璧山已经有颇长一段时日,但这里的妖怪心思单纯,又很听她的话,着实是不太需要担心。

乱糟糟的一通处理完之後,已经是三更半夜了,季长秋等人如今都已下去休息,只剩几个jg神好的妖怪还在,因为许久不见的二当家回来了,便忍不住缠着她,接连问了许多问题。

「二当家此次回来怎麽换张皮了?没听说人类也跟毛虫jg一样会改变相貌啊?」

妖怪们大多嗅觉灵敏,眼力却不见得好,石文早知他们认出她靠的是气味而非长相,但毕竟换了张脸回来,总还是得解释一下:「我自然跟毛虫jg不同,你们如今看到的这张皮,不过是幻术所化。」

「原来如此嘎!不愧是二当家,法力高强!」

石文苦笑,「看到方才那几个人了没?他们法力b我更高强,没事少惹他们,知道吗?」

另一个妖怪听着不服,旋即跳脚:「他们算哪根葱,居然敢指使二当家做这做那!」

「嘘!」石文连忙b了个手势让他噤声,「小点声,这话在他们面前千万别说。」

「二当家是咱蓝璧山的贵人,您说的话,我们都会听,可他们究竟是什麽人嘎?居然能让二当家愿意听他们的话?」

「是啊!与其在那儿受气,二当家还不如回来咱寨子里,多麽逍遥快活。」

石文笑了笑,「山里自有山里的好,可我天生不是享福的命,现在这样其实已经不错了。」

众妖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石文打了个呵欠,「忙活这麽久,我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几个妖怪们应了声,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去,石文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然而,她回房後却并未立刻就寝,而是拿了套许久之前留在寨子里的衣裳,後又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外头,凭着记忆穿过树林,一路弯弯绕绕,越往前,树木便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长得几乎要没过她头顶的草丛。

石文在草丛中穿梭一阵,不断拨开前路蔓草,直到眼前终於豁然开朗,映入眸中的,赫然是一处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泉池。

只见泉水上头热气氤氲,白茫茫的一片,石文不慌不忙地将发挽起、宽衣解带、取下手绳,迈步跨入这座温泉之中。

一入内,她便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彷佛这一日的奔波全在这一刻随着蒸腾热气散去。

她本想整个人浸入池中的,却在泉水漫至锁骨时,感到左肩毫无预警地一痛,石文这才後知後觉想起,她的左肩才刚受过伤,连忙坐起了些,复又偏头察看了下自己的伤口。

因为处理得及时,她这肩上的伤并没有她想像得那般怵目惊心,倘若好生将养,大概连疤都不会留下。

没来由地,她想到了季长秋当时替她疗伤时的模样,石文与季长秋实际认识的时间不长,在她的记忆中,秋司季一直是那样冷静沉着的一个人,就连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细细回想起来,却也有些事情是她从前未曾注意到的,b如季长秋长年习武,可给人上药时的动作却无b轻柔,就连眼神都不似平常的吓人了,反而犹如暖水一般,细腻而温润,与平时冷脸对着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

石文回想到一半,忽然猛一摇头。

「没事想这些做什麽?你是那种给人疗过一次伤,就能将之前那些恩怨一笔g销的人吗!」石文撇嘴骂着,全是些自言自语,悲惨的是,即便她不一笔g销,好像也没啥可以报复的机会,因此有些话还是说说便罢,毕竟她没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胡思乱想一会儿後,她好不容易重新静下心,呼x1吐纳,气走全身。此处灵力汇集,泉水除了能够舒缓疲劳,亦有他处没有的疗伤之效,这是石文在服下解药後第一次重新运转t内灵力,果真不再出现之前那般灵力受阻的情况。

石文寻思着,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办法配出那样的毒药,既不伤人x命,又能在某些时候派上用场。

啊不过,对付季长秋是铁定没用的,因为她的这位秋司大人,哪怕灵力尽失,凭着一刀在手,照样能在三招内把她给砍了。

更正,就算没刀在手,他应该也能光靠拳头就把她给撂倒才是。

……

又泡了一会儿的水,夜里的泉边十分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见,石文本是阖着眼,疗伤的同时偶或分神想着其他,突然,周边的荒枝蔓草却传来了些微动静。

石文心神一凛,倏地睁开双眼,跨步上岸,动作快速地套上衣裳,同时也不忘将缀有灵石的手绳重新戴上,紧接着便蹑手蹑脚地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越是接近,她便越觉像是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半晌,果然依稀可见前方草丛中有抹人影,她先是疑惑,但很快又转成了惊讶。

石文眼尖地认出了那人的背影,几步上前,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叫唤,那人却已迅疾旋身,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石文吓了一跳,见那人眉头紧拧,双目不知为何竟是闭着的,忙道:「秋司大人,是我啊!」

像是听见石文的声音,季长秋眉间一动,少顷,缓缓睁开双眼,在见到石文的那一瞬间,眸中似也闪过了一抹疑惑。

「你刚才……」

「我刚才听到这有声响,便过来查看,没想到竟是秋司大人您。」石文道。

「你说你是刚刚才来的?」季长秋打量石文一眼,神se更显怪异。

「是……怎麽了吗?」石文也觉得有些不对,半晌,忽听季长秋喃喃:「那麽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谁……」

他这话的意思是……

石文不甚确定地开口道:「属下来之前确实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但是……」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是刚刚才到的她吧?

起先她也很是不解,但意识到二人此刻身处何地後,她便一下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想来秋司大人方才是不小心中了幻术了。」

「幻术?」

石文点点头,脸上却忽然乾笑,往下一看,「不过在我说明之前,大人您能不能先把我的手给放了?」

季长秋一愣,当真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手腕,这才松开了手,「……你说吧。」

石文将手ch0u回,转了转隐隐有些发疼的腕,「大人还记得村民们提过的地星吗?」

季长秋颔首。

「那其实是一种唤作月萤虫的虫子,而此处正是牠们的栖息地。」石文道。

「月萤虫单独一只时没有危害,可一旦聚集在一起,就会形成一个迷阵,使入阵者深陷幻觉,灵力越强的人,受其影响便会越深,所以我才会说,秋司大人方才应是陷入了幻觉。」

季长秋闻言,忽然左右顾望,「那我怎麽没看见你口中的月萤虫?」

石文伸手指了指上空,「因为月亮。」

然後又在季长秋追问的目光下续道:「牠们是很有灵x的虫子,当月亮被云遮盖住时,月萤虫便不会发光,现在大概都分散着躲在草丛里了吧!」

季长秋默了一阵,看起来像是还在思考石文这话的可信度。

他不信她,石文也无所谓,只不过既然在这遇上了,还是免不了问上一句:「这麽晚了,我还以为秋司大人已经休息了,怎麽会独自来此呢?」

「那麽你呢?又怎麽会出现在这?」季长秋不答反问。

「我睡……」

「别说睡不着,我知你的jg神t力可没那麽好。」

「……」石文轻咳一声,改道:「我睡之前,就想来外边看看,毕竟故地重游,还是有些想念的……秋司大人呢?」

「睡不着,出来走走。」

……刚刚是谁让她不许这麽说的?

石文嘴角一ch0u,当然,面上还是挂着笑,「好意」道:「山里还有不少属下从前布下的陷阱,可以的话,秋司大人还是别乱走的好,以免不慎受伤了。」

「没事。」季长秋摆手,「倘若我真的不慎受伤了,事後找你算帐便是。」

「……」有人像他这麽不讲理的吗!

石文x1了口气,继续笑说:「那麽大人至少退出月萤虫的栖地吧?否则待会又该陷入迷阵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在离开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

「秋司大人请问。」

「为何你就不会受迷阵影响呢?」

喀噔!

石文双眼微睁,她怎麽就没想到季长秋会问这个问题呢!

「你这表情啊……」季长秋双眼微眯。

「……迷阵一事,属下绝对没有欺瞒大人!」石文忙道。

季长秋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石文才又言:「至於属下为何不会受迷阵影响,是因为我之前在山里住过几年,蓝璧山是座灵山,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认得我,月萤虫也不例外,是以自然不会对属下施以幻术。」

这样的说法,季长秋过去不是没有听过,虽说心里总归有点怀疑,但最终还是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道:

「既然你不会受迷阵影响,那不如就由你来领头,带我在这四周绕绕吧?」

「……啊?」

「怎麽?不愿意?」

「不不不!属下……荣幸至极、荣幸至极!」石文狗腿地笑道,话说完又迟疑了一下,才缓缓伸出手,「若您想在这附近走走,那还得先委屈您抓着我的手,如此才能确保您不会再受到幻术所影响。」

石文语毕,季长秋竟不疑有他,立刻便握住了石文朝他伸出的手。

她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别扭,但又不敢表现得过於明显,只能藉由转过身去掩饰神情中的不自然,「……走吧。」

然而,当石文迈步跨出,却发现身後之人巍然不动,反而用着胜过她的力道拉住了石文,不让她再往前多走一步。

「秋司大人,您怎麽不走呀?」石文狐疑地偏过头。

「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似乎还没跟我解释,你为何会穿着这一身衣服?」

「衣服?」石文一低头,立刻就明白了季长秋这话是何涵义。

首先,她从前住在山里时,一直是以原本的外貌行动,而她方才从寨子里带出的替换衣物又是她过去留在这里的衣裳,也就是说,她现在身上穿的是nv装!

看在季长秋眼里,就是个男人穿了nv子的衣裳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现在石文知道,为什麽季长秋刚看到她时,会用那样古怪的神情打量她了。

「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石文低喃。

季长秋则扬起眉,做好了听她说实话的准备,半晌,石文终於一脸严肃地抬起头,正se道:「还请秋司大人莫要将我喜欢穿nv装的癖好给说出去!」

「……」

「属下多谢秋司大人!」石文没等季长秋回答便迳自鞠躬道谢,语毕又立刻转过身,拉着他就要往前走。

哪知这一次,她虽不像之前那样被季长秋反过来拉住,可却也能感觉到腕上某样东西被人一扯,而後她便感到手一松,空着手、脚下忽地踩住。

此时的月亮洽自云後探出,草丛中一点又一点的月白se飘飞而出,在这莽榛蔓草中形成一幅绮丽非常的画面。

季长秋手里拿着石文的手绳,看着眼前nv子缓缓转过身,愕然的双眼对上他的目光,看起来像是还没能从现在的状况反应过来。

她看了看季长秋,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手绳,并未伸手去抢,只是呆问了句:「秋司大人,您怎麽知……」

「月萤虫栖地是为天然迷阵,牠们si後,屍t结天地灵气化作灵石,是为月萤石,而牠们栖地所生植物则名曰萤草,二者结合,只需经过炼制便能成为可以掩盖人真实面貌的法器──你该不会以为,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吧?」季长秋说。

石文大意了。

她只知外头鲜少有人听过关於月萤虫的传闻,却忘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东皇g0ng四司季之首,就算他真的知道这项消息,那也绝对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可是秋司大人您之前一直表现的对此处知之甚少……」

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似是看懂了石文眼中的困惑,季长秋道:「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但也没你想得那麽无知。」

「那……不对、所以您是何时知道我不是男人的?」石文还是觉得很混乱。

「一定不是刚刚……难道是听村民们提起石姑娘的时候?又或者在更之前,还在东皇g0ng的时候就已经……」

「与其在这边猜我是何时发现的,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麽解释。」季长秋蹙眉道。

石文果真静下了,只不过她沉默一阵,给出的却不是一句解释,反倒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秋司大人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季长秋大概没想过石文会问他这个问题,当下竟是少见地愣了一下,只见眼前nv子神se认真,漫天飞舞的萤虫同天上月光一起,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边,她的脸部轮廓是柔和的,不像宁羽那般冷yan,盈盈双目中却自有不同於他人的天然灵动。

季长秋无端恍了神,还是石文出声唤了他才回过神来。只不过在季长秋开口前,石文却自己做了答覆:「根据过去身边人的答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生得挺美的。」

「竟有人自己说自己长得美?」季长秋一脸好笑。

「都说了那是别人说的……!」解释完,石文清了清喉咙,又言:「nv子嘛!尤其长得漂亮的nv子,行走江湖总是多有不便,当然得想个法子保护自己了,否则我灵力低微,武功又那麽差,要是被哪来的坏家伙缠上了怎麽办?」

「说半天,原来你就是在为自己辩解啊?」

「这不是您让我想想怎麽解释的吗……」石文瘪嘴。

季长秋看了她一眼,半晌,收回目光,「……行吧!」

「行吧」是什麽意思?难不成这种乱七八糟的解释,他还真接受了?

石文怎麽不知道季长秋原是个这麽好唬弄的人?

「拖了许久,你不是还要带我在附近转转吗?」季长秋提醒。

「喔对、对!」石文连忙点头,再准备伸出手时,却b刚才要显得更加迟疑,踌躇之际,是季长秋主动伸出手牵住了她,面se不改地说:「走吧。」

「是……」石文点点头,回握住季长秋,二人终於往前迈去。

今夜的月光倒是挺给面子,出来之後,便不曾再被浮云遮蔽,二人周身被星星点点的萤虫环绕,彷佛处在某种仙境,石文不是没看过一样的景se,然许久未见,还是忍不住发出赞叹,脸上的笑容自起步始便不曾散去。

季长秋走在她身侧,忽道:「说说石姑娘当时都做了什麽吧。」

石文一顿,知道季长秋问的是她数年前来蓝璧山时发生的事,想了想才道:「就像村民们说的,我刚来的时候,石头村经常受到山里的妖怪们侵扰,我替他们赶走了那些妖怪几次,有一天,偶然发现石头村内有月萤虫的踪迹,听村民说,月萤虫栖地就在蓝璧山内,於是我便入了山。」

後来,她在山里发现了妖怪们的老巢,意外发现山里的妖怪大多是被利用,他们本x不坏,只有为首的大妖行事恶劣,於是她便使了点手段,混入那些妖怪之中,用计除了那只大妖,是以才会如村民所言,自她进山之後,便再无妖怪侵扰村庄。

「我之前还在想,既有你这个二当家,为何会不见大当家,原来是被你给除掉了。」季长秋道。

「您这说的好像我是个吃里扒外的坏人似的……」

「难道不是吗?」

「……」

「不过,」季长秋微顿,「寨里的妖怪们应该不知道是你做的吧?」

石文摇头,「我当然不敢告诉他们,毕竟那些妖怪都挺忠心的,听到大当家因故身亡时,一个个都嚎得跟什麽似的,我还能怎麽办呢?」

「所以你为了赎罪,就留在这里当他们的二当家,还替他们布陷阱,设结界,助众妖们在此专心修炼?」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石文耸肩。

「那你後来又为何离开了蓝璧山?」季长秋问。

石文道:「我来蓝璧山,本来就是为了一探月萤虫的踪迹,既然目的达成了,自然是寻到机会就走了。」

也因为当时能改变样貌的法器已经炼化成功,石文是带着手绳离开蓝璧山和石头村的,对村民们来说,自然会以为当年的石姑娘进山之後就再也没出来过。

「秋司大人还有什麽想问的吗?」

石文等了片刻,见季长秋不答,又道:「如果没有的话,属下倒是有个问题想问您。」

「何事?」

石文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凝望着季长秋。

「秋司大人来此,为的不完全是查案吧?」

「……」

「几位大人,是不是为了蓝璧山的矿脉而来?」

秋日的天气总是多变的,白日里热气盛若酷暑,到了晚上,风一吹却又带来几分凉意,特别是在这山林之中,入夜後的寒气更为明显。

石文与季长秋四目相对着,等待他的答案。

季长秋却没答是或否,而是反问:「你怎麽会觉得我们是为矿脉而来?」

「也许几位大人来此,确实有一部份原因是为了查案,然而无论是在石头村,还是入山之後,我们都未曾发现时家人的踪迹,石头村鲜有人至,不管时家如今在不在这,只要他们曾经派人来此,我们就一定会听到风声,而这山里又是妖怪们的地盘,如若真有人闯进矿脉,他们不可能不会发现,实际上,矿脉如今也确实仍被保护得好好的,并未有任何人擅闯其中。」

「来之前,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谁从什麽地方弄到了月萤石,现在想想,月萤虫虽栖息在此,但也不是没有飞出过山外的经历,牠们的屍t变成几颗灵石外流,恰巧流入时家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又或者,单纯是他们委托的魁儡师从某处得来,并用自己手中的次品替了时家给他的上品灵石……

「总而言之,知道那些灵石是否出自蓝璧山,其实对案情本身并没有帮助,这点秋司大人肯定也想到了,因为如今祈安国内的灵石多是出自时家所握有的矿脉,区区几颗灵石,根本就无法证明时家的罪行。」

石文续道:「时家不是傻瓜,他们敢在王城闹出那麽大动静,就必定做足了准备,东皇g0ng是查不到他们身上的,然而,您和春司大人在路上却几次三番探究村民口中的石姑娘是否和时家有关,想是因为二位大人担心此地的矿脉早已被时家发现……我说得没错吧?」

「嗯,你猜对了。」季长秋这次总算是回答了,说完,又看向石文,「如何,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石文知道,季长秋口中的「帮忙」是指开采矿脉一事。

「您哪时候管过我愿不愿意了咳咳咳!我是说,我非常愿意帮忙,乐意之至,绝不推辞!」

在季长秋的眼神「询问」下,石文立刻灿笑着答应了他的「请求」。

「如此甚好。」季长秋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石文也不是不能理解,灵石对东皇g0ng而言本就是必需品,作为三大势力之一,倘若灵石全仰赖时家供应,行事必定处处受人掣肘,可若他们能自己掌握多点灵脉,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石文只是没想到,自己初入东皇g0ng,竟会这样被牵扯进他们的斗争中,运气也着实够不好的。

「在想什麽?」季长秋问。

「在想……其实秋司大人可以早些告诉我你们是来找灵脉的。」或者乾脆什麽都别告诉她是最好……

「……这样属下也好早些帮上忙嘛!」石文强扯嘴角笑道。

季长秋淡看她一眼,却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将你牵扯进来的。」

咦?

「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

这种听着像是不把她拖进来就要灭她口的话是怎麽回事??

亏她刚才还有一瞬间以为季长秋最初是真的有在为她着想的!

石文撇了撇嘴,半晌,突然唤了声:「秋司大人。」

「嗯?」

「属下有一事相求?」

季长秋侧首,似是在等她续言。

「……您之前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请求,可还做数?」

「你有何请求?」季长秋直问。

「……可以的话,属下希望您别将我用月萤石遮掩身分的事情说出来。」

「就这样?」季长秋的表情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提些其他的请求。」

她是有挺多请求的,但就算是季长秋主动许诺,她也依旧没敢提些太过分的要求。「嗯……就这样。」

季长秋看着她,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少顷才收回目光,淡声答道:「可以。」

「如此,就多谢秋司大人了。」

虽然季长秋之前才刚反悔过一次,但她想这人应该还不至於无耻到连这种小事都要毁约才对。

得到季长秋的允诺之後,石文立刻朝他伸出手。

季长秋看了看她那摊开的掌心,「做什麽?」

「既然您都答应替我保密了,还请秋司大人将手绳还给我。」

「行啊。」季长秋嘴上应声,但却并未动作。

「秋司大人?」石文抬眸,表情似是有些纳闷。

季长秋却不甚在意地说了句:「等要回去时我就会还你了。」话音未落,又拉着石文重新迈开了步伐。

石文双目微睁,「这……」

「再走走吧!我和你可不一样,难得有机会见到蓝璧山的景se,自是要再多看两眼。」

那可真是怪了,早先怎麽没感觉他对山里的景se这麽感兴趣?

石文本想发出如此质问,然而偏头一看,却见季长秋嘴角扬着浅弧……她鲜少看到他笑,更别提是这样柔和的笑,那一瞬,她竟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小声地应了一句:「既然秋司大人想看,那我就陪您看吧……」

季长秋听到了,他凝眸望着四周之景,月华之下,眉眼之间亦染上了一层薄薄笑意。

而这长夜里的秋风,好似突然之间也退去了几分寒意。

在外头晃了大半个晚上,回寨子後睡还没两个时辰,石文就被前来传话的小妖叫了起来。

一大早被人吵醒,换做平常,石文肯定是要赖床的,可一听是几位司季遣人来叫她,别说是赖床了,她连起床气都没敢发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洗漱後便直奔司季们的所在之处。

当她赶到时,包括曾信在内,所有人都正坐在长桌上用早饭,石文给三位司祭行了礼,在季长秋的示意下,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事情阿秋都已经告诉我们了。」首先发话的是赵洍清。

大概是因为说正事更重要的缘故,在场没人追究她b几位司祭晚起这件事。石文看了季长秋一眼,才转向赵洍清,「春司大人指的是灵脉一事?」

赵洍清颔首,「不错,既然事情的始末你都知道,我也就直说了,东皇g0ng需要蓝璧山的灵脉,你在此居住过,想必知道开采这里的矿脉需要注意什麽。」

「几位大人需要我做什麽,只管吩咐。」石文道。

「如此甚好,以往有关灵石的事务,都是由我经手,该怎麽做我会再找时间和你讨论,届时说不定也会有用到这些妖怪们的时候,我就先跟你说一声了。」

石文点点头,「这也没问题,采矿的事我会交代下去,让众妖们帮忙搭把手……只要几位大人答应不伤害他们x命就行。」

「这是当然。」赵洍清微微一笑,「只要不害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一样是东皇大帝的子民,倘若众妖愿意提供协助,东皇g0ng亦能提供修练之法,帮助他们早日增进修为。」

「如此,属下在此先替他们谢过春司大人了。」石文起身,朝赵洍清行了一礼。

「如果灵石的事决定得差不多,那就换我说了。」宁羽道,其余几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去。

於是她又接着说:「中秋g0ng宴举办在即,这里的事恐怕得先缓缓。」

「你突然这麽说,是不是今年中秋g0ng宴与往年有什麽不同?」季长秋问。

「据探子回报,今年会有时家本家的人出席。」宁羽道。

「本家啊……他们这是想藉魁儡一案在g0ng宴好好发挥一番吧!」赵洍清的表情似是不怎麽意外。

提起此事,石文倒是有些好奇,「既然我们来此不为查案,那不知,魁儡一案,几位大人有何打算?」

「你忘了时家之所以寻东皇g0ng麻烦是为了什麽吗?」季长秋瞥眼。

「……为了东皇g0ng手中原先握有的灵矿?」这是他们还在东皇g0ng时就已经得出的结论,直到现在,答案也丝毫未变。

负责灵石这一块的赵洍清却自始至终都不曾表现出丝毫担忧,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有加深的趋势,只见他眸光一闪,应道:「既然石家想要我们手中的灵石,那就送给他们吧!」

「……春司大人此话当真?」石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解法,闻言不禁怔然。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赵洍清悠悠道。

说实话,石文还真的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麽做,岂不是就称了他们的意吗?」

「我们做人要多点友善和包容嘛!」赵洍清道,一说完,石文就听到宁羽那儿传来「嗤」的一声,显然不只她,就连宁羽也听出他这话不过是在胡说八道。

这边说不清楚,石文只好转而看向季长秋,期待从他那听到一点正常的回应。

然而就连季长秋也说:「魁儡一案他自有打算,你就不用瞎c心了。」

……也是,她一个小小将士,c心这种事做什麽。

话虽如此,石文还是觉得有些郁闷,彷佛吃了闷亏的是她而不是东皇g0ng,心里一堵,连带着食慾也差了,於是她便放下了手中包子,给自己盛了碗汤,在旁有一匙没一匙地喝了起来。

少顷,宁羽又道:「我说你们,就不问问我本家要来的是谁吗?」

「是谁不都一样吗?总不会是石家族长亲自前来吧!」赵洍清不以为然道。

「那你就错了,这次来的可是时家族长……」

「什麽?时家族长真要亲自来?」赵洍清微惊。

宁羽斜睨向他,「谁让你打断我说话了?」在赵洍清闭上嘴後,她才又接着道:「这次来的不是族长,而是族长之nv──时家千金,时玉。」

「噗咳!」石文一口汤突然呛到。

许是宁羽给的消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除了季长秋看了她一眼外,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宁羽说的话上。

「时家千金来g0ng宴做什麽……」赵洍清呢喃。

「你觉得是做什麽?」宁羽却意有所指地笑了一笑。

赵洍清眉头一蹙,疑道:「该不会是择婿吧?」

「咳、咳咳咳……」石文再次呛到。

这次换赵洍清看向她,「你也觉得奇怪吧?」

石文胡乱在嘴上抹了几把,乾笑道:「几位大人继续,不必管我。」

宁羽接下赵洍清的话:「哪里奇怪?时家千金早已到了适婚年龄,g0ng宴上,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都会来,可不就是一个择婿的最佳场所?」

「顺带一提,」宁羽续道:「我还收到了另一边探子传来的消息,听闻我们那位伟大的国主陛下,近期似乎有意收左将军为义子。」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赵洍清扬眉。

外人都知,现任国主膝下无子,原本时家千金择婿,应是与国主无关的,可他若真的收了人作为义子,那麽意图可就很明显了。

「国主这是想和时家联姻啊……」季长秋沉y道。

「可那位左将军会愿意当这个联姻的角se吗?」曾信提出了他的疑惑。

「确实,陆左兰是个挺有主见的人,纵然是国主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完全顺从,只不过时家千金声名在外,多少人想当上这个乘龙快婿,若时玉真的看上了陆左兰,两方施压之下,他陆左兰可还有选择的权力?况且说不准,他其实根本就挺乐意当人家nv婿的。」

赵洍清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可宁羽并不这麽认为。

「你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时玉选择了陆左兰的情况下,但若论及背後势力、人品相貌,我们东皇g0ng难道还会输吗?」

顿了顿,她忽然笑看向季长秋,「更重要的,是她喜欢的人是长秋啊!」

匡当!

「唔咳、咳咳、咳咳咳……」

第三次,石文原是正好端起碗,以碗就口,打算把剩下的汤喝乾净,哪知却忽然手一滑,汤碗直接掉回桌上,发出了极大的动静。

与她互看不顺眼的曾信终於忍不住,讥道:「现在不只刀,连碗都拿不好了是吧?」

季长秋也皱眉看着一旁桌面上的狼藉,直问:「你到底会不会喝汤?」

还好只是掉在桌上,碗没碎,她忙将碗摆正,应道:「打扰三位大人谈话了,属下只是过於震惊,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会喜欢……我是说,没想到时家小姐竟会喜欢秋司大人,这样吓人……我是说刺激的消息,属下从前还真没听过。」

「你不知道吗?多年以前,时家千金曾以一曲琴音名满祈安国,她声称是她自己谱曲,定名为〈寄长秋〉,寄情的寄,虽说没多少人真的听过那首曲子,可当时市井之间却把这消息传疯了,都说那就是写给秋司季的,只不过因此事有损闺誉,虽传极一时,但最终还是被时家压下了。」赵洍清边说边笑,揶揄得很是愉快。

「是、是这样啊!许是我当时人正好蓝璧山里,对外消息不灵通,出山之时,此事亦正好消退了,这才会从未听过有这个传闻……」石文应道,脸上神情微妙的怪异。

作为当事人的季长秋倒是自始都神情淡然,「所以呢?你们这是想让我娶时玉?」

「我没这麽说呀!」宁羽道。

「我也没这麽说。」赵洍清微笑。

「但我怎麽觉得二位大人方才就是那个意思……」石文嘀咕,在宁羽和赵洍清同时将眼神扫向她时,又改口道:

「我是说,我反对!像秋司大人这样高风亮节的人物,怎能为了区区一点利益就去跟东皇g0ng的si对头联姻呢!」

哪知她这话一说完,宁羽那儿却又斜眼道:「你拿什麽反对?」

……这不给同意又不给反对的,是想要她怎样?

最後还是赵洍清帮着解释道:「宁羽的意思是,我们既不能真的牺牲阿秋,但又不能任由陆左兰和时玉联姻,因此,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但如果,阿秋你也对那个时家小姐有意思,这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赵洍清朝季长秋眨了眨眼,成功换得了来自对方的白眼一枚。

於是他也只好耸了耸肩,「反正时家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惹人臆测,肯定是为了对东皇g0ng施压,他们心知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时家和王族联姻,若想阻止他们,要嘛便是我们释出诚意,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再不然,就是争做时家联姻的对象,不过如此一来,东皇g0ng的矿脉,恐怕也迟早落入时家手里。」

「总之,而今距离中秋g0ng宴虽尚有一段时日,但我们之中还是得有人尽快动身回去,不如阿秋你和宁羽先走,石文和曾信就留给我,待我将这儿的事安排妥当再回去。」

赵洍清的提议听起来确实可行,然而季长秋忖度半晌後,却回道:「我可以让曾信留下来帮你,但石文必须跟我回去。」

此话一出,石文原先低垂沉思的眼忽然抬起,眸中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赵洍清则挑眉一笑,似是在等季长秋说他的理由,不过季长秋就只回了一句:

「我自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石文倒是想知道他还想用她去做什麽,她被b来蓝璧山压榨这些天还不够吗?!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赵洍清语气中带着惋惜,脸上神情却不是这麽回事,反而依稀带着抹玩味。

宁羽懒得看赵洍清在这儿浪费时间,遂对石文道:「事不宜迟,你今日就先带赵洍清去矿脉看看吧。」

「是。」石文拱手。

说实话,b起曾信,让石文留下肯定是对开采灵石的计画更有帮助,但季长秋命令既下,在场又没有其他人反对,因此石文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反正异议这种东西说了也只有被驳回的分罢了,还不如乖乖听令行事,反正继续留在蓝璧山说不定也是再给自己找罪受。

当然,这只不过是石文处在当下时的想法,而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明白,左右都是找罪受,倘若知道回去之後季长秋会要她g什麽,那她还真不如留下来算了……

用完早饭,赵洍清和石文稍作整装後便出发了,前往勘查矿脉的路线和昨晚几乎一样,石文带着赵洍清穿过树林,在踏入月萤虫的栖地之前,同样和赵洍清解释了一遍迷阵之事,并让对方抓着她的手一同进入。

和夜晚不同的是,白日里月萤虫并不会出现,他们一路拨开草丛,来到一处洞x入口,这是昨晚她并未带季长秋来过的地方。

二人在入口前停下脚步,石文道:「大部分月萤虫将si之时,都会回到这处洞x,也有少部分会si在外边,因此在栖地周围亦可发现少许的月萤石,但要论哪里称得上矿脉的,肯定还是非这儿莫属。」

赵洍清颔首,「进去之前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吗?」

「还好,跟来栖地时差不多,春司大人只需抓紧我就行了。」

语毕,两人便在石文的带领下步入洞x之中,这儿的洞道狭窄,又几乎是全暗的,有几段特别低矮的路还得猫着腰才能通过,他们唯一的光源便是靠赵洍清托起的灵力焰。

石文因为对这里还算熟,脸上倒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意,至於赵洍清就更不用说了,打从进来後,他便一直是一副笑yy的模样,似是因为寻到一处新的矿脉而心情颇佳。

行走途中,赵洍清忽问:「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麽你当初没骗阿秋月萤石是在别的地方?」

合理来看,倘若她不希望自己是二当家的事被人发现,那麽之前就不该说实话让季长秋找来蓝璧山的才对。

「还不是因为秋司大人一开始答应我,不会派我来蓝璧山的……」石文小声咕哝。

如果她不来,那也就不会有後续被众妖们认出的事了,不对吗?

赵洍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是你怕说谎之後被发现,下场会很惨呢?」

「当然这也是主要原因啦……」石文十分老实。

赵洍清弯了双眼,笑问:「看来你是真的很怕他?」

「秋司大人整天沉着张脸,谁能不怕……呃、我的意思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石文咳了几声,正想改口,赵洍清却道:

「不用担心,你今天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的。」

「……真的?」

「真的。」

虽然赵洍清应得十分真诚,但石文还是怯怯地摇了摇头,「不是属下不相信您,但为了小命着想,我想我还是别乱说话得好。」

赵洍清闻言不禁失笑,「虽然我这麽说你可能不相信,但阿秋他其实是个挺温柔的好人。」

「温柔?对谁?对他心仪的姑娘吗?那您不如再说,秋司大人痴心不改、深情不移──尽管说得夸大点,反正我什麽谎言没有听过!」

才刚告诫自己别乱说话的石文,不到片刻的时间便宣告挑战失败。

并不是石文觉得季长秋是个坏人,只是现在的她真的打si也不会相信那人跟「温柔」这两个字沾得上边,如此不实的言论,要她怎能违心无视!

只是她没想到,赵洍清会若有所思地沉y道:「其实你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

瞧瞧?她这听的都是什麽跟什麽?

「那不如我换个说法?」赵洍清露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嗯……要说什麽能让你必较不怕他?喔对!虽然我这样说你可能还是不信,但阿秋那个人其实挺幼稚的。」

「……如何幼稚?」

对石文而言,「幼稚」这两个字就跟「温柔」一样,都是和季长秋终生无缘的形容词,可听赵洍清这麽说,还是难免挑起她几分好奇。

赵洍清接着道:「很多年前吧!当时阿秋他有个心仪的姑娘,有一次我不小心吃了那姑娘给他送来的糕点,他气得一整个月都没跟我说话。」

「……我就姑且问问,秋司大人是个喜欢甜食的人吗?」

「嗯,说也奇怪,我记得他明明没特别喜欢甜食,大概是独ai那位姑娘特地替他准备的糕点吧!」

「…………」

石文深x1了一口气,正se道:「春司大人,我拜托您千万别跟别人说您告诉过我这件事,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为何?」

「我怕被灭口。」

「噗哈……」赵洍清又笑了。

石文哑然一阵,才道:「您这笑的……莫不是刚才说那些都是逗我的吧?」

「我没说是假的呀!」赵洍清笑弯了眼,「你若不信,我还能再多说一些,就看你敢不敢听了。」

「我求您千万别告诉我,我会si,真的。」石文的表情十分认真。

赵洍清笑够了,最後终於摆手道:「好吧!不说了、不说了。」

石文抚了抚x口,轻吐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恢复正常神se,指向前头,「再走一段就到矿脉中心了。」

赵洍清也歛起玩笑之态,应道:「这山道b我想像得要长些,来回恐得花上不少时间,我们还是稍微加紧脚步吧!」

「是。」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几乎都在商讨灵石相关之事,由於通往洞x之路有着月萤虫所形成的天然迷阵,因此到时候运送及开采都免不了得由那些不会受迷阵影响的妖怪们帮忙,但具t的开采之法、後续的销售通路手段等,赵洍清都已有了初步的规划。

石文越听越是觉得,此人果真不愧春司季的名号,且不说别的,单就做生意这一块,他的确有着过人的商业头脑,也难怪能在时家的眼皮子底下经营灵石买卖,想来这就是季长秋会如此放心将此事交予他来办的原因吧!

只不过,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真的有可能乖乖地将手里原有的矿脉给时家双手奉上吗?

「怎麽了吗?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赵洍清侧首。

想到赵洍清先前在寨子里时就没打算说出他的计画,石文便还是摇头,转移话题道:「只是在想,月萤石x质特殊,倘若加以善用,想必可以炼制出不少有用的法器。」

「你对炼制法器有研究?」赵洍清似乎颇感意外。

「只是玩玩罢了,说不上有什麽研究……」石文抿唇一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旁一飘,模样略显心虚。

「这样啊,」赵洍清露出十分惋惜的模样,「我原本还在想,倘若你能把灵石制成法器,再由我销售出去,获利应该会很可观的呢!」

听他这麽说,石文隐隐有些心动,不禁试探x地问:「如果我能帮忙,那这利润的部分……」

「嗯?什麽利润?作为东皇g0ng的一份子,不该是无偿协助的吗?」赵洍清一脸理所当然。

「……」

石文突然有点担心,她是不是不该让山里那些妖怪们帮忙的?

怎麽这个春司大人看起来像是个会剥削劳工的j商啊?

「嗯不过,」赵洍清顿了顿,突然又道:

「你确实是协助我们找到这个灵矿的大功臣,倒也是该给你一些实质的奖赏,回头我就跟阿秋说,让他给你涨涨月钱吧!」

没想到赵洍清会突然话锋一转提到这事,石文闻言,jg神立刻来了,一双眼睛登时发亮地望着他。

「让我jg算一下,该涨多少好呢……嗯,不然就十文吧!正好跟你的名字一样!」赵洍清似是对这样的调涨十分满意。

「……」

她就想问问,用名字来决定月钱的调涨到底是哪门子的jg算?!

而且她敢说,这里随便一颗下品灵石刮下来的碎渣都不只十文!!

偏偏一旁,赵洍清却丝毫不在乎石文眼中的一言难尽。看看他,再想想季长秋、想想宁羽,石文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想着──夏司大人,您真的是东皇g0ng的清流,真的!

虽然途中石文听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论,但整t而言,勘查矿脉的过程还是十分顺利的,後续该交代的一应事务,石文也已跟山中众妖交办完毕,两日後,她便偕同季长秋和宁羽启程返回了东皇g0ng。

一路奔波,回到东皇g0ng时已然入夜,石文首先做的便是气势汹汹地冲回自己的房间,踹开房门,第一句就大骂:「老钱你这个叛徒!」

当时钱追玉正懒懒地趴在床上,房门被踹得发出一声巨响,他却丝毫没被吓着,仅是偏头瞥了一眼,道了句:「回来啦!」

相较他的镇定,正在倒水的陈葱显然被吓得不清,手中茶水撒了大半,但一见是石文回来了,连忙放下茶杯、迎了上去。

「没想到你这麽快就回来了,调查都结束了吗?」

石文哀怨地看向陈葱,「案件没结束……但我有好几次差点就被结束了。」

「说得那麽夸张,我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嘛!也没缺胳膊少腿的。」钱追玉边说边缓缓自床上坐了起来。

「你不信!那你当初怎麽不跟着一起来?!」石文骂道,若不是被陈葱拉着,她恐怕现在就会冲过去呼他个两拳。

钱追玉却无视了石文那副雌牙咧嘴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你没听说过一件句话吗?拿多少银子做多少事,我的俸禄就那麽点,凭什麽让我出外勤?」

「我拿的俸禄难道就b你多了吗!」石文瞪眼。

「这倒是没有,」钱追玉摇了摇手指,贼笑道:「所以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被秋司大人给看上了。」

「大葱,你放开我……」石文觉得今天没揍他两拳,真的对不起前几天那个奔波劳碌的自己。

「你个叛徒!」她忍不住又骂了一次。

陈葱朝钱追玉使了个眼se,示意他少说点,自己则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追玉了,他这人就是嘴贫,其实你不在的这些天,他可担心你了,连饭都吃得b平时要少呢!」

「你这话拿去骗鬼吧!东皇g0ng的免费膳食,他何时少吃过了?」石文翻了一个白眼。

被石文说中,陈葱只能轻咳一声,继续安抚:「好啦……你就别生他的气了,真要说,我也该跟你道歉,当初我就该陪你一起去的……」

「我知道,大葱你就是被老钱这家伙给拖住的,我不怪你,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欸欸欸!你这可就太不公平啦!」钱追玉喊道,「况且我拦着大葱,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这怎麽又是为了我好了?」

钱追玉细说:「你想想,倘若我跟大葱都没去,那麽去的人就会是曾信,此行又路途艰险,倘若曾信半路上出了什麽意外,那你肯定会特别高兴的吧!」

「你个……!」石文雌牙,暗喷了几个脏字,「我是那种盼着别人去si的人吗!」

钱追玉无辜地眨了眨眼,「但你不是动不动就说那个季长秋和曾信怎麽不去si一si之类的话吗?」

石文嘴角一ch0u,「……生气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两人拌嘴拌了好一阵,陈葱终於发现好像少了某个人,这才疑问:「怪了,曾信怎麽没和你一起回来?不会是路上真出什麽事了吧?」

石文正yu开口解释,钱追玉却先摆手道:「唉呀!你想太多了,老石这身手都活得好好的,曾信能出什麽事。」

「我说老钱,你今日没跟我拚个你si我活不甘心是吧?」石文道。

眼见这两个人又要开始吵起来,陈葱连忙拉回话题,追问:「这麽看来,曾信是留在那儿罗?不如石文你来跟我们讲讲这几日都发生什麽事吧!我也挺好奇的。」

石文最後又瞪了钱追玉一眼,看在陈葱的面子上,这才作罢。接着又走到桌旁拉了张椅子坐下,开始说起他们去蓝璧山之後都发生了些什麽,在提到此番提早回来是因为中秋g0ng宴一事时,钱追玉的反应尤其大,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桌边。

「你说,时家千金要在g0ng宴上择婿?」

「这只是几位大人的猜测而已,也未必既是这麽一回事……欸不是,你反应这麽大做什麽?刚才说到我险些被冬司大人收走小命时都没见你这麽激动。」石文道。

钱追玉一脸「你不是还活着吗」的表情,又道:「你懂什麽,我与时家千金那可是旧交,彼此称兄道弟、无话不谈,不然你以为我名字里的玉字怎麽来的?」

陈葱纳闷道:「不是你爹娘给你取的吗……」

石文也「哈哈哈」大笑三声,讥道:「你就继续吹吧!我还说我跟他一样,姓氏的发音都念做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