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贪财的赵非(1 / 1)

收尸档案 张无忍 3558 字 3个月前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听的目瞪口呆。

我知道老板专门收有问题的尸体,但诈尸的棺材也敢在这放,实属生猛。

我由衷的拍了一句马屁:“老板威武!”

张三坟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尸体是人的遗蜕,尸体有问题,说明死者也有问题。”

“但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遵守夜班管理手册,基本上没多大问题。”

基本上没多大问题?

我说:“老板,那基本之外呢?”

老板没搭理我,只是推着尸体往外走。

眼瞅着停尸间的灯光依次熄灭,吓得我急忙跟了过去。

殡仪馆外面,陈家的人还在老老实实的站着,甚至连位置都没变一下。

看见老板推着尸体出来,领头的那人才急忙迎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辛苦张先生了。”

“我们这带了一些礼物……”

张三坟打断了他:“签字,领尸。”

那男子急忙在清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抬头看了一眼,他写的字很板正,叫陈楼。

签完字之后,陈楼伸手就去拉裹尸袋的拉链,但张三坟却伸手拦住了他:“忘了你的几个堂弟,都是怎么进医院的?”

陈楼打了个哆嗦,立刻想起了曾经触碰过尸体的人,他们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挂药水,寄生虫深入五脏六腑,吐了一盆又一盆。

他对身后的人说:“把棺材抬过来!”

几个陈家弟子飞快的从一辆车里抬出来了一口棺材。

这棺材像是有点念头了,棺木厚重,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烂味。

他们七手八脚的打开棺材,把陈药的尸体连裹尸袋一起放进去,又仔细的盖好棺材盖。

陈楼对张三坟说:“麻烦张先生了,老爷子说了,若是有时间的话,还请先生来陈氏大楼做客。”

说完之后,陈楼又对我笑了笑:“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成了殡仪馆的夜班管理员,我叫陈楼,陈氏集团的,小兄弟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来陈氏大楼找我。报我名字就行。”

张三坟不耐烦的说:“行了,赶紧带着尸体走。”

虽然张三坟表现的很不耐烦,但陈楼依旧对我们客客气气的道别,然后才上车扬长而去。

张三坟盯着离开的车队,转头对我说:“小何,以后离陈氏的人远点。”

我“啊?”了一声。

张三坟解释道:“陈氏集团表面上是做医药生意的,但为了抢占市场,研发药物的速度也必须加快。”

“正常的药物从研发到上市,要经过很多次的活体实验,普通医药公司最开始用的是食蟹猴,没问题之后,才挑选病患里的志愿者来做人体实验。”

“但陈氏集团下面的研发公司为了速度,省去了食蟹猴这个步骤,直接用人来进行实验。”

“陈药,就是负责陈氏集团药物研发中心的。他的死,是遭人报复了。”

我明白了。

江湖上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陈药被人下了降头,陈氏集团自然不肯甘心。

于是才托人说情,把尸体弄回来,想办法找到是谁下的手。

以后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谁沾上谁倒霉。

这种人离远点准没错。

陈家把尸体领走之后,老板就开始回到前台上,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他说;“夜班的时候,有活干活,没活就休息。活轻松的时候,请个假也不是不行。”

“只要别耽误事,在这上班还是挺宽松的。”

我一边陪着笑,一边说:“老板,黑砖窑那边……”

张三坟看了看手表,说:“也差不多了,你给赵非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手,车辆,十二点以后再来。”

他从桌子上拎起那沉甸甸的背包,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锁门,上车。”

我把殡仪馆的大门锁好,张三坟就把车钥匙丢给了我,说;“会开车吗?”

我说:“会,但我没开过牧马人。”

张三坟拎着包钻进了后排,说:“会开就行,导航一下道路,我先休息一下。”

他似乎很是疲惫,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养精神。

我坐在驾驶位置,摸索着把车开了起来。刚开的时候还有点生疏,上路后就顺畅了很多。

南山殡仪馆的位置本来就偏,再加上现在是深夜,道路上车少得很。

我把车速提起来,顺着导航的指示一路往前。

越往前走,两侧的建筑就越少,道路也越来越偏僻。一个多小时后,我忽然一转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土路上。

土路上提不起车速,所以我开的并不快。

不多会儿,前面忽然有车灯闪烁,灯光周围,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看起来人数还不少。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去,不由怒从心中起。

那是三辆货运的轻卡,六七个汉子正蹲在路边抽烟,看见我们过来,他们很自觉的围了过来,以至于我不得不放慢车速。

领头的那人穿着黑色外套,看起来很是利索,正是坑我的赵非。

我一脚踩下刹车,把车窗摇了下来。

赵非看见是我,顿时陪着笑脸说:“哎,小兄弟,您来啦?”

我恼怒他保价八百坑我,所以也没跟他寒暄,毫不客气的说:“别废话!棺材在哪里?”

赵非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再往前走大概三百多米,就是当初出事的黑砖窑。”

“八口棺材就露天放着,很显眼。”

“还有,小兄弟,不是老哥哥坑你,实在是这活儿除了您没人接。您是不知道,殡仪馆的夜班管理员已经很久没上班了,我们这边也实在是难做……”

言下之意,就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坑了我一次。

我不想听他解释,说:“行了,我去办事。待会儿你让人上来,把棺材抬走就是!”

说完之后,我一脚油门,牧马人的强大动力顿时窜了出去,留给赵非去吃汽车尾气。

张三坟坐在后排始终没有说话,直到我把车开出去之后他才说:“赵非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官家的代理人,能接触到很多一般人接触不到的事情。”

“这次他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回头有机会,找他要回来。”

我微微一惊,没想到赵非这家伙还不简单,竟然有官家背景?

不过按照老板的说法,这家伙有点贪财。

官家找他办事,款项一向是很充足的,但他对外报价的时候,往往是朝死里坑,能省多少是多少。

省下来的钱,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一想到十六万的大活儿,硬生生被他用六千多块钱就给解决了,这事就让我恨得牙痒痒。

以后要是有机会,这场子得找回来。

说话间,我已经开车到了黑砖窑。

这地方占地面积并不大,整个烧砖的窑洞都只有三十多米长。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晾晒土坯的场地,一排红砖盖成的宿舍,再就是乱七八糟的工程用车。

因为涉及到了人命案,所以砖窑已经被查封。

不要说工作人员了,就连个值夜班的都没有。

而我们要收的八具尸体,就放在红砖房面前的空地上。

八口棺材,摆放的整整齐齐,周围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和车辙印。

那是之前人们想要抬走尸体时候留下的。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牧马人的车灯照射在八口棺材上,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我打开车门,只觉得全身都不是很自在,就像是黑暗中有人在满怀恶意的盯着我一样。

说真的,要是老板不来,今天这尸体就得我自己来收。

一个人面对这场景,我还真有点心虚。

张三坟拎着自己的手提包也从后排走了下来,他现在完全没了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感觉,眼神冷静,动作干练,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精神和利索。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老板一走出来,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都瞬间消失。

张三坟一手拎着手提包,一边跟我说:“小何,你过来。”

我急忙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说:“老板,这尸体怎么收?”

张三坟说:“尸沉如山,是死者有怨气,不肯入土为安。所以趴在棺材板上,不让人把棺材抬起来。”

“这种情况下,不能来硬的,不然的话,就算能把棺材强行下葬,但怨气不散,时间长了总会引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下意识的朝棺材上看去,却发现棺材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若是仔细想想,八口棺材上,趴着八个冤死的智障劳工,搞不好还在翻着白眼看你,这种感觉的确是有点渗人。

张三坟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来了胳膊长的金属棍。

他拧了一下,金属棍发出清楚的咔嚓声,紧接着金属棍飞快的延伸向上,足足有七八米长。

然后我听到砰的一声,金属棍上弹出了一面白色的招魂旗。

张三坟把金属棍插在地面上,坚硬的金属棍瞬间就变成了一杆旗帜。

我惊叹了一声,原来老板的手提包里面不是什么钳子扳手之类的工具,这玩意儿看起来还挺高级。

正在那想的时候,张三坟忽然说道:“小何,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智力障碍者吗?”

我心直口快,说:“天生的呗?”

张三坟摇摇头,轻声说道:“人有三魂七魄,每一魂,每一魄,其实对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有的人天生体弱多病,容易被邪气入侵。有人天生智力障碍,整日里痴痴傻傻。也有人整日精力不济,反应迟钝,性情贪睡。”

“这样的人,都是魂魄不全的表现。”

“这些有智力障碍的劳工,其实都是在出生的时候,或者在娘胎里的时候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导致魂魄不全,以至于出生后就痴痴傻傻。”

“他们其实很可怜的。”

没有人愿天生痴傻,这群黑劳工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饱受人间苦难。死后依然魂魄不全,是一个可怜的亡魂。

他们不想再重来一次这样的生活。

所以他们不肯走。

所以棺材就抬不起来。

我听到张三坟如此说,悲悯之心渐渐升起。

是啊,他们一生之中痴痴傻傻,从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说这一世的痴痴傻傻,是为了还清上一世造的孽,那么这一世他们受尽苦楚,不应该再有这样的人生了。

我说:“老板,我们该怎么办?”

张三坟轻声说道:“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神咒。”

我一脸茫然,说:“啊?”

张三坟转身回车,不多会儿就捧着一个香炉快步走来。

他在招魂旗下面点燃了四炷香,又丢给我一个册子,说:“死者都是苦命人,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做。所求者只不过是想求得超度,完善魂魄。”

“只要胆大,心细,这活儿其实你自己就能做的来,没多少技术含量。”

“册子是往生咒,全名叫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神咒。低声念诵,直到香烛燃尽,死者灵魂得到安息,头脑清醒,自然会去该去的地方。”

我目瞪口呆,说:“老板,就这么简单?”

张三坟不耐烦的说:“你以为有多难?赶紧念完,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我去车里睡一会儿,完事后开车回去!”

说完之后,他已经拎着自己的手提包钻进了车后排,只留下我一个人,一个香炉,一个不断列列飞舞的招魂旗,还有八口不知道是吉是凶的棺材。

好吧,你是老板,你有躺平的权利。

我是打工仔,脏活累活就活该自己做。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册子轻声念诵往生咒。

深夜的凉风吹的我遍体生寒,香烛的青烟也变得飘飘渺渺。

我不知道念诵往生咒到底有没有用,但想到这些被害死的黑劳工都是可怜人,心中的怜悯油然而生。

不管如何,希望他们来世都能做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生来就要受苦的智力障碍者。

香烛渐渐燃尽,招魂旗的列列飞舞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忽然间车灯闪烁,照的我面前的香炉,招魂旗明晃晃的一片雪亮。

我转头看去,发现是赵非带来的三辆轻卡。

赵非从车里跳下来,大声说道:“小兄弟,俺老赵果然没看错人!”

“事成啦?”

我看了一眼牧马人,发现张三坟没有出来的意思,于是对不耐烦的对赵非说:“成了!”

“把棺材抬上车,找个墓地给好好安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要是敢随便扔,小心我找你麻烦!”

赵非嘿嘿的笑:“俺老赵哪能干这事?”

他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根烟,说:“小兄弟,之前的事对不住了,不过老哥哥我不是贪财的人。”

“为啥给你报价八百?还不是寻思着你刚接管了夜班管理员的工作,想通过实际情况,让你知道人心险恶?”

“这经验,可不是十几万块钱就能买来的。”

我撇撇嘴,直接怼了回去:“老哥哥,那经验我也有了,咱把剩下的钱补回来成不?两万一具,童叟无欺。”

赵非顿时嘿嘿的笑:“小兄弟说笑了,交易已经完成,哪能事后定价的?”

“不过小兄弟,老哥哥这还有个活儿,就一具尸体。我给你报价五万!你答应的话,五万块钱立马到账!”

我被他坑了一次,哪能被坑第二次?

当下我问道:“这次又是什么尸?”

赵非嬉皮笑脸的说:“就是一赌棍,因为赌钱输的倾家荡产,还想要把自己女儿给卖了换钱。”

“结果老婆忍无可忍,当天晚上把他给切零碎了,俺老赵有一说一,那是真的零碎了,估摸着被剁成了十几块。”

“因为出了点特殊原因,这十几块零件丢在屋里没人敢碰,所以这事交给你,肯定不是问题!

我很敏锐的注意到这些话的重点:因为出了点特殊原因。

什么特殊原因,导致零散的尸体没法收走?

这事一听就不太靠谱。

五万块钱的报价,也不符合赵非的性格。

按照老板的说法,这家伙就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肯给你五万块钱的报价,事指不定有多凶险呢。

啧啧,一个被老婆亲手砍成十七八块的赌棍,死后尸体无法入殓,这哪是一般人能干的?

我毫不客气的说:“对不住了,这活儿我不想接。”

赵非又说:“兄弟,哎,兄弟!”

“五万块钱不低了,再说了,殡仪馆不就是专门为人民排忧解难的吗?”

“说真的,那尸体收不走,赌棍的妻子和女儿肯定也安生不了。万一她们娘儿俩有什么三长两短,事传到你们老板那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收拾香炉,招魂旗。

回头看去,他带来的几个汉子正两人抬着一口棺材往轻卡上装。

既然棺材能被搬走,基本上就没多大事了。等白天的时候往殡仪馆一送,那是顾主任该负责的事。

于是我说:“老赵,我这人呢,其实挺好说话的,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我。”

“行了,这事别说了,我不接这活儿。”

“赶紧把这几具尸体处理好,咱们这事算是结束了。”

说完之后,我把东西丢进车辆的副驾驶,然后一头钻进了驾驶室。

牧马人的车窗上贴着深颜色的车膜,赵非也没看见张三坟就在后排坐着。

他抢上前一步,飞快的说:“兄弟,哎!兄弟!上次是我的错,我认。”

“但这活儿你不能不接啊!”

“兄弟,你想想,那孤儿寡母的,摊上这摊子事,就算不坐牢,也得被残尸给害了性命!”

“你是有本事的人,承担的责任也大,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孤儿寡母惨死啊!”

他不停的追着车,但我却不想理他,车辆发动起来,很快就顺着土路离开了黑砖窑。

张三坟坐在后排,然后伸手拿过了招魂旗,青铜香炉。

他随手收进手提包里面,然后又把包裹丢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张三坟说:“这些东西给你用。”

我嗯了一声,忽然开口问道:“老板,赵非刚才说的事,您听到了?”

张三坟点点头,说:“那玩意儿叫残尸。”

“凡是尸体有缺少部位的,都被称为残尸,一般来说,残尸不好收,因为身体残缺,死后连祖坟都进步了。”

“而且赵非所说的赌棍,是被人杀害后分尸,属于大凶之物。一般人镇不住。”

我轻声问道:“老板,这残尸能不能收?”

张三坟骄傲的说:“天底下就没有殡仪馆收不了的尸!管你是什么残尸,咒尸,怨尸,横尸,只要进了殡仪馆,就没有不老实的!”

我嬉皮笑脸的说:“老板,要不咱们去把这残尸给收了?”

“五万块钱虽然少,但蚊子腿小,他也是肉啊。”

后视镜里,张三坟似笑非笑的说:“你是殡仪馆的夜班管理员,这事该你来决定。”

我有点犹豫,其实我不想收这劳什子的残尸。

但赵非这孙子却极能拿捏人性。

他一眼就看出了我心软,正义感强,所以刚才闭口不提钱,只是拿着那一对母女的性命来说。

还别说,我不在乎那五万块钱,但要是因为我袖手旁观,导致那对母女死于非命,估计我会内疚一辈子。

我嘿嘿的笑,说:“老板,我有多大本事,您还不知道吗?”

“要是您跟我一块去,这活儿就接了。了不起咱们宰赵非一次,给他报个天价!”

“您看,二十万怎么样?”

张三坟面无表情的说:“我说了,只带你一个晚上。”

“你要是答应了,明天晚上就自己去。”

我顿时有点不高兴了,本来嘛,我想收了这残尸,又不是为了赚多少钱。

事实上就算是二十万的报价,搁我身上也就二百块钱提成。

我犯不着为了这二百块钱的提成给自己找麻烦。

钱是你赚的,你爱要不要。

于是我没好气的说:“那这活儿就不接了!”

张三坟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没问题,你自己决定。”

因为这事,让我对老板有点不满。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残尸真的会害人,老板这就是见死不救,见钱眼开。

有了这种想法,我开车的时候都故意把油门踩的很重,甚至还专门在坑坑洼洼的地方跑。

颠的张三坟忍不住说道:“哎!哎!你行不行啊?”

“开慢点行不行?”

我没搭理他,但很快牧马人就上了平整的国道。

张三坟察觉到我不高兴,在那自言自语道:“其实残尸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玩意儿既然因尸体残缺作祟,就特别珍爱自己身体剩下的部位。”

“想解决这玩意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汽油,一把火烧了最是方便。”

“要是没办法烧也不要紧,找冰柜,把尸体一块块捡起来冻在里面,谁还能收拾不下谁来?”

我暗暗好笑。